2016 上半年,「草東沒有派對」風起雲湧的崛起,明確地昭示一個現象:年輕人已不想獲得主流唱片認可,甚至直接廢黜唱片業霸權,明確切割世代間截然不同的喜好。年輕人毅然割掉與前一代的臍帶,台灣唱片進入一個未知新時代。
從玖壹壹、勸世宗親會到如今與前兩者完全不同流派的「草東沒有派對」,三組人馬熊熊崛起,風起雲湧地各立山頭,固然三者風格不同,好壞也各有評價。其中,「草東沒有派對」樂團專輯的熱銷、演唱場子一票難求,更成為這兩個月人們口中的傳說。
國語主流唱片與現實嚴重脫鉤
還在不久以前,大約兩三年前吧,儘管當時主流唱片與獨立音樂保持著楚河漢界——那時有不少主流唱片實際銷售量已不及獨立樂界——我們仍翹楚期待著(或許只有我),主流唱片會受獨立音樂影響,注入一點活水、一點新思維。但當然沒有。 90 年代自〈愛如潮水〉後,我們停滯在某一個安逸時空,鮮少顧到中年樂迷的喜好,也將年輕樂迷的新需求拋諸腦後,一昧討好著想戀愛與準備失戀的人,滿足自己悲劇的壯烈。唱片公司固然偶有創新佳作,如盧廣仲、林宥嘉等人,但這島上傳唱的流行樂像沉睡了似的,我們從王菲與她的班底帶給聽眾的刺激後、從伍佰的傳奇後,或是陳奕迅的廣東歌曲終於給了我們一點視角與誠意後,其他時間,我們的流行樂多數時候都沉沉睡進愛情的大海裡。
如此的不合時宜是為了什麼?在自媒體輕易竄出頭的時代,這是相當少見的音樂運作模式,無論外國音樂已進展到哪,亦或韓樂的叩關有多輕而易舉,我們仍死死固守溫情主義, 90 年代的情歌借屍還魂吟哦唱著過往情懷,彷彿外面世界從未變過似的,聽眾如被打了催眠針,「似乎也沒那麼糟,情況也沒這麼迫切吧。」我們聽著言不及義的憂傷,這十年的國語唱片彷若時空凍結,一方面迷信王力宏、陶喆當初的「全創作才子」稱號,而後跟隨的「文人」清談歌曲又成一流派,共通點是都不痛不癢地想像著挫折。到了 21 世紀,這跟時代氣氛脫節得厲害的主流唱片,以銷售數字來說,再也沒有「主流」可言,只能有名無實地撐著場面。
90 年代後 年輕人的鬱卒衝破市場規則
這波興起的直言敢說爛泥音樂風潮,形式不同,卻已不可逆地與前一代的(管你主流非主流的)全然脫鉤,急速甩尾掉以為還在太平盛世的 90 年代複製情歌。玖壹壹莽撞式的衝撞、勸世宗親會突圍成功都是徵兆,但真正讓人知道市場與兩代認同感「回不去了」的是「草東沒有派對」,他們的單曲〈爛泥〉衝破十八萬點閱率,《醜奴兒》專輯初刷兩千張供不應求(一般主流國語專輯賣幾百張的所在多有),一舉衝破我們粉飾太平的音樂市場,將四年級那一代從唱片操盤手的位置拉下來,表現出 90 年代後的年輕人心情。
這幾年 連歌壇歌曲明顯呈現貧富差距
草東沒有派對其實成軍已四年,但直到去年九月開始才一票難求,究其原因,一方面已累積了足夠實力,二方面之前樂團「昏鴉」揭穿假象、「那我懂你意思了」以魯蛇姿態做的種種反諷與反抗、「槍擊潑辣」樂團到位的諷喻等,都預鋪了這條路。樂壇到了「草東沒有派對」完成世代交接,對於團塊世代盤根錯節的流水線情歌與製作方式,他們全方位地走反方向,軟爛的 laid back 歌聲,歌詞〈大風吹〉暗喻人性的虛榮種子,從學校與家庭內無可救藥地萌芽,「叫你媽媽帶你去買玩具啊/快/快拿到學校炫耀吧/孩子/交點朋友吧。」〈爛泥〉直接唱著:「我想要說的/前人們都說過了/我想要做的/有錢人都做過了/我想要的公平都是不公們虛構的。」新世代悶壞的情感,油漬金屬軟爛地演唱著,沒有任何舊時代的抖擻,以魯蛇身分證作為代表,接連地進行平靜且決絕的音樂交接革命。
始自今年 世代價值觀裂成斷崖
世代的價值觀,從今年開始裂成一個斷崖。音樂文化其實最能突顯社會氛圍,「草東」在網路與現場發跡,靠著社群與同溫層的發酵,風靡文青界。〈大風吹〉不到半年,點閱次數就破九萬五千人次,引起人們想研究他們的發跡與行銷過程。而台灣目前情況則是兩個南轅北轍世界:一個是仍經營烏托邦情歌的大公司,緊握幾乎快接近無效的資源,抱著微溫的小資情結;另一個則是戳破美夢的魯蛇國度,而我們看著一個孩子跟著一個孩子飛奔過去。
音樂革命開始 上一代將被迫退出舞台
經濟斷層、 318 學運,改變的不只是政經形勢,也徹底突顯、拉大文化差異,老一派的主流唱片已走不出國際,只能西進掏金,而台灣這一代新的音樂風潮呢?野生野長,可能只是彼此取暖,也可能是另一契機;但才子邱比在中國歌唱比賽現身,已讓眾人感嘆本島留不住人才,每個團也開始自力救濟。我們的音樂人才培植體系已經崩塌,如今這群年輕人必需歸零開始,然而,這份愁情能走出島嶼嗎?還是我們真能跟國際的魯蛇氣氛接軌?無論是哪一種,我們已明顯無能力做出洗腦國際的唱跳歌。無論未來是否完蛋於我們的悲傷與躊躇滿志中(畢竟中國也不乏這樣的樂團),台灣沒有健全體制、沒有宏觀公司的環境,導致我們音樂人未來玩的都必然是「飢餓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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