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線影評/《再見瓦城》:趙式風格臻於熟成,給你衝撞腦門的心碎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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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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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瓦城》實為一齣愛情電影。

樸實的景象,無止盡的緩慢等待,《再見瓦城》的第一顆鏡頭,引領觀眾靜靜凝視緬甸少女偷渡踏上泰國的路途。黃褐色污濁的湄公河一如往常的流動,少女汗水掛在臉邊,小心翼翼期盼著未來,順著水流前進也許是意味著一種認命。伴隨夏日的悶熱焦灼,不用任何一句話,就墜入這一個陌生的國度,進入角色世界。像是毒,它並不美麗卻令人著迷。

一種用「溫度」撞擊觀眾的影像魅力

趙德胤不需再用過往的游擊戰術拍攝電影,趙氏風格是否還成立?黃土、艷陽與睜不開的雙眼,是《再見瓦城》中不斷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景象,它為全片設定了一個基調,很折騰觀眾的一種溫度。儘管我們坐在冷氣直吹的黑盒子(電影院)裡,你還是能感受到它的那股悶熱不安。因此,無論是這一回的定鏡凝視,還是過往的晃動失焦,趙德胤繼續用著它電影中的主色調黃土與豔陽,醞釀種種溫度吞噬觀者雙眼。所有的不忍直視,讓你我的眼睛好像也都要睜不開來,卻仍可以用身體感受,寫實有時可以是一種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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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亞國家的悶熱、緬甸的貧脊,工廠的擁擠,也是電影中的隱喻。

是驚喜,但也是預料之中,趙德胤的首部商業規模作品《再見瓦城》證明了自己天生的導演魅力,那絕對是沒有人學得來的。電影作為一種以「視覺語言」為主的藝術形式,一如前述,趙德胤的獨特在於能夠以視覺及剪接節奏,創造出與故事環境相同的溫度。從東南亞國家的悶熱、緬甸的貧脊、泰國城市微弱的希望光芒、餐廳廚房的潮濕陰暗、偌大工廠裡,失去名字、受上位者擺布的封閉冰冷,再到人與人之間,尤其男與女之間細膩曖昧的情感流動,「溫度」正是趙德胤電影之所以能成立的關鍵。《再見瓦城》的悶熱漫長遍布於整部電影,神來一筆的溫度調解,則讓觀眾不至於時時緊繃,一場工廠外歡度潑水節的戲,就是這道調節劑,觀眾的燥熱,也跟著澆在主角們身上的水,跟著涼快了起來。

「歸鄉三部曲」之後 趙德胤電影如何找到新命題

趙德胤身為一個在緬甸小地方臘戌成長的創作者,各種之於我們的戲劇化人生,在其身邊每日上演到都成了尋常生活,究竟這種隨意聽來的一則故事,都可以寫出張力十足的劇本,是一種擁有用不完題材的幸運,還是另一個更大的考驗?

緬甸國際移工、偷渡客為了改善生活現狀,找活路、拿到一張身分證是趙德胤每部電影幾乎都出現的主題。從《歸來的人》《窮人.榴槤.麻藥.偷渡客》帶領觀者看見神秘緬甸,非常直接的捕捉幾個社會角落的真實生活面貌,不僅是基於拍攝條件容易帶給觀眾類紀錄片的影像,更是因電影凸顯與專注更多的,是那些在緬甸生活水準欠佳的鄉村中生存的「人」,會碰到哪些非常普遍的事,他們又如何在那樣的環境下生存,任何一件電影中的事件,彷彿只是一種現實生活的轉述。

再到第三部作品《冰毒》,更聚焦的討論毒品於緬甸社會,沒有絕對對錯的存在。看得見趙德胤在朝向一條較明確的故事敘事線的路上前進,在不帶道德良知批判的條件下,他從不走同情或追求煽情,甚至客觀得有點殘忍暴力,拍出毒品之於緬甸社會的意義。這更加明確的方向詮釋,果然替趙德胤寫下了奇蹟,雖然在金馬獎上僅有一個最佳導演的入圍,但獲選代表台灣角逐 2015 年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實為極高榮譽。

就在趙德胤繼續為觀眾揭開各種緬甸的神秘面紗的路上,在緬甸華人的議題上尋覓一個新的命題,似乎成了新片成敗的關鍵。而第一次的商業規模製作,《再見瓦城》的命題再簡單不過地選上了「愛情」,在打工、買身分證與毒品還是不變的電影元素及背景設定下,愛情主軸則讓這部片可能擁有更通俗親近大眾的機會。

不甜蜜不浪漫還能成立的愛情電影

一對來自緬甸的移工男女,去哪都好就是要離開工廠的蓮青(吳可熙),與去哪都好只要跟情人在一起的阿國(柯震東 飾),想法背道而馳的戀人,在一開始就寫下了注定心碎的序幕。儘管悲劇是未演先知道的結果,但《再見瓦城》的故事之所以還存在著引人入勝的魅力,在於他所在的時空背景對觀眾來說極為陌生,不可預期的過程總牽引著觀眾。我們無可避免地戴上窺視第三世界的眼鏡,心痛震懾它的太過寫實,又心醉於那份神聖而純潔的愛情的如夢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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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震東和吳可熙在《再見瓦城》當中,一場激烈爭吵戲令人印象深刻。

再接下來大眾們可能接觸到的行銷主軸,也不再是趙德胤的第四部電影、入圍金馬大贏家等,而是「令人心碎的愛情故事」。這個基調是否會把《再見瓦城》說小了呢?我相信也不會,這麼走是有點鋌而走險,但又恰到好處,因為這確實就是個愛情故事。你將服從他用「心碎愛情」把你吸進戲院,還會訝異,趙德胤對保守環境下男女情感萌芽的過程,不用任何浪漫甜蜜的伎倆,竟也可征服你的少女心。

柯震東在一篇訪問中提及,阿國與蓮青談的是一段有著神聖潔癖的愛情。無論此形容的來源是否是導演本人,還是柯的個人詮釋,這實在是形容得太傳神了。《再見瓦城》中,導演僅用了三段再簡單不過的男女主角互動,訴說了這段感情的神聖純潔,從夜裡睡不著想偷牽女孩的手、替女孩輕輕撥下髮鬢間纏繞的棉線、到送上定情小物為女孩掛上親自買的項鍊,一切的發生自然而然並且讓你深深相信,他們就是愛的如此純粹,直到蓮青沒和別人說出阿國是男朋友前,我們都沒有把握他們是否已算是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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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德胤成功用本片展現自己的導演天分。

那所謂的神聖潔癖又是如何被詮釋的呢?在趙德胤電影脈絡裡,緬甸男女的保守民風,確實是構成這種戀愛方式的主因,但精準的情感溫度捕捉才是關鍵。因為害羞只敢在夜裡用指尖輕觸喜歡的女孩、因為在乎到「眼裡只有你」,才去替女孩撥下沒看見纏在身上的棉線、因為緊張不願侵犯女孩神聖的身體,掛項鍊的速度才如此緩慢細膩。每一次都沒有任何一句對白,但每個動作都是甜言蜜語,那一種令人心跳的瞬間皆不是被刻意營造的,而是對於日常的觀察入微,讓這些互動成立。你會完全接受他們下一秒仍舊不親不吻甚至沒有擁抱,不用任何激情卻全都令人回味無窮,有那麼一刻,甚至希望自己擁有這樣純粹的愛情。

從《再見瓦城》開始認識趙德胤 一切還不算太晚

《再見瓦城》無論是否能成功征服台灣觀眾,台灣這塊土地早已擁抱了這為來自緬甸的導演,在今年的金馬獎,直接拿下了「年度台灣傑出電影工作者」的榮耀。唯有趙德胤,能大膽找上台灣女孩吳可熙,一路擔任女主角帶領她一塊發光發熱,也唯獨他,能撈回一顆台灣曾經的電影新星柯震東,讓一個過去輕浮不定的男孩,化身講著流利雲南方言的緬甸工人,從幼稚白目到純真癡情,還一舉入圍了金馬最佳男主角。柯震東蛻變的越是成功,就說明了趙德胤導演身分的成功。

就現實面而言,再多獎項肯定,都比不上台灣媒體自動來炒作柯震東這一塊話題。柯帶來了的各種話題無論好壞,至少都可成為趙被觀眾注意到的機會,這也許還能算是兩人的一種美好結合。從國際影展上大放異彩,到華語影壇最具號召力的獎項金馬獎的風光入圍,《再見瓦城》此刻最需要的,還是台灣觀眾的支持與青睞,亦不用懷疑,這絕對是值得進戲院一睹其風采的年度台灣電影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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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導演趙德胤/跨越邊境與形式 用電影書寫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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