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欣專欄/從《踏血尋梅》到《碟仙碟仙》,看死不了的香港電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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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以香港人打不死的生命力來講,香港電影近來又有回魂的跡象,以他們最擅長的警探與恐怖片,從《踏血尋梅》、《碟仙碟仙》拍出我們當今 M 型化的現實,所有恐怖與驚悚片如果沒有反映社會真實,都不足以成立,相對於整體過於強調溫情主義的台灣氣氛,他們還是比我們更徹底、更精準地做到了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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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劉德華在 48 屆金馬獎一開金口說香港電影也要振作,果然就馬上回魂了~人帥真好!什麼願望都會實現…(畫面由台視提供)

劉德華曾在 48 屆金馬獎致詞時說:「其實我看到在這十幾年,你們(台灣電影)最低迷的時候,你們怎麼撐過去。現在是我們香港電影最低迷的時候,我也希望我們這群人能撐過去,跑到跟你們同樣的目標。」

的確,前三到五年,正如劉德華說的,香港電影感覺票房與評價整體都熱不起來,儘管有中資,但也在中資中迷失了方向,不斷思考著強國人民是否大量買單,一直猜測著消費者,就會失去作品的獨特性,那三年,香港電影進入失去特色的死胡同裡,但讓人驚訝的是,他們不用台灣所需要的十幾年恢復期,香港電影在今年就開始有回春跡象,延續著香港打不死的精神,香港電影又回魂了,重新展現他們之前最傲人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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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馳的電影台詞句句經典,很適合生活苦悶的人使用啊!

憑藉的是什麼?憑藉著還是他們最擅長的警探片與鬼片,或許有人覺得這不是什麼新招,但當你非常會一個東西,但又不使,是多麼可惜的事情,尤其在這樣變動與經濟蕭條的時代背景裡,這兩個片型其實是最能做足那 M 型化社會下,最底層的人心聲,怕滑下去的,跟已經在底層的人,都需要被看到與慰藉,這點「民生」氣味,沒有人比香港做得更徹底,如當年的周星馳,就像香港燒臘一樣,賣的是又窮又苦下的自得其樂,香港警探以寫實角度達到娛樂目的,那像餓鬼一樣的生態與組織、百姓毫無選擇的修羅場,你看到的香港電影總是生猛的、充滿生命力的撞擊,不像我們的影像仍有餘裕或清新,他們永遠在日頭赤焰下,隨人顧性命。

但如今時代氣氛就走到了日頭赤炎炎,大太陽下的形單影隻,這時鬼片與警探片(在韓國也風行很久),如同人間的修羅場現形,一陰一陽難分邊界,如《踏血尋梅》,以香港部分媒體最愛炒作的「分屍、烹屍、碎屍」帶出人們的早已麻木,隔壁家死女兒了,鄰居淡漠的眼神,那社區如死城一般,連看熱鬧都懶洋洋,如同哪裡不死人般,由導演翁子光的鏡頭冷冷掃視,所謂的媒體殺人,殺的不是兇手,而是大批人的良知,煽色腥新聞其實是用熱血審判的手法,經年養成了人心的冷漠台灣也逐漸如此,道德的裝腔作勢,或是真能彎下腰來像《踏血》的巡佐一樣想問清這背後出了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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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富城的《踏血尋梅》搭上振興香港電影列車,還搭上金馬入圍列車…

踏血尋梅》表面上是查案子,但其實就是底層的放大鏡,如今是世界到處發生的移民問題,在這部電影裡也以慈悲之眼,不帶批判的觀察,從東莞移民到香港的小梅一家,面臨經濟窘迫與價值觀的衝擊,怎麼樣立足?母女三人的痛苦,被殺的援交妹小梅,起先賣淫可能是為了一個得不到的耳環,但其實是對生命感到虛無,甚至寂寞得尋求體溫,社群網站的朋友如同孤海中的救生圈,讓她緊抓不放,但真實生活中卻是跟誰都疏離的,無法認知自己真正存在地活著,甚至只是呼吸著都好費力。

在這物質建構一切的城市裡,她與犯下碎屍案的丁子聰、以及另一個想嫁進豪門的慕容,都無法確認自己的立足點,甚至無立錐之地,沒有學歷與財富,未來對他們來講也只是現在的日夜重播,沒有翻身或更好的理由,小梅在牆上放著陌生女子的沙龍照片,只為了盼望有一刻是真實地存在,但充滿對價關係的社會,哪有她的存在憑據。

碟仙1

難道香港電影的回魂,也有問碟仙大神嗎?(誤)

碟仙碟仙》雖然在台沒有大賣,但有不少恐怖片同好衝著三大香港鬼后,以及對香港鬼片的鄉愁而去,香港鬼片特別在於它取景參雜著都市快速更新中,彷彿被遺忘的殘破角落,那裡的回憶與活在舊時的鬼,時時伺機而動,那港口之地愈發達,原本民俗的暗影就愈發在人心頭坐大,人們夢想著經濟拉皮中潛意識的恐慌,本是個人鬼交雜的地方,而《碟仙碟仙》或許不是經典片,但氣氛做到了,藉著幾個想發橫財夢的年輕人,無禮踏入了香港原本敬鬼神的結界。

香港這幾年鬼片昌盛,無論是《殭屍》、《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盂蘭神功》,儘管好壞評價不一,但生存環境被壓縮,經濟難以翻身的現今景況,雖然急馳,但哪裡都去不了的苦悶,只有藉由鬼靈來抒發這土地幽怨之氣,小雨傘收起來了,但土地的過於踩踏與開發的怨,盤根錯節成了靈體,在人人心中棲息反撲,如牆上的影子,燈光與鏡頭一照,比起弱小的主體,心魔竟如此龐大。

大埔

根據在香港生活過的人說,大埔紅 VAN 這班車平常就很多人不敢搭啦!這部電影還能不貼近小市民嗎?

如同作家法蘭岑說的,創作必須與社會連結,電影也如此,燈光一暗,配上爆米花或許能躲開現實,但好片的現實會跟著你散場,畢竟兩個小時的正視問題,對於注意力渙散的現代人來說,已是創作人能做到的最大野心。香港人有純熟技術,也從不乏敏銳,如今考驗的其實是觀眾的慈悲,是願意繼續被新聞媒體搞得麻木,如小梅的鄰居,還是願意從虛幻中,體察到他人穿心刺骨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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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多年寫樂評也寫電影,曾當過金曲、金音獎評審,但嗜好是用專欄文偷渡點觀察,有個部落格【我的Live House】,文章看似是憤青寫的(我也不知道,是人家跟我說的),但自認是個內心溫暖的少女前輩(咦?),著有《反派的力量:影史經典反派人物,有你避不開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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