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Pony
繼前作《維多莉亞沒有秘密》,擅於描寫都會女性的法國導演潔絲汀楚特,此次新作《寂寞診療室》便從一位回歸文壇的心理師出發,從原是旁觀聆聽的角色,因為致命吸引力的邀約,漸漸讓她置身其中。隨著影片進展,她不再單純以治療性言語緩和病患情緒,反而逐漸成為演員與導演間的溝通橋樑,甚至成為存在於複雜關係的精神支柱。潔絲汀楚特借助薇吉妮愛菲亞、阿黛兒艾薩卓普洛斯和桑德拉惠勒三位女性角色,讓她們以極其不同的演譯方式,帶著壓抑、緊繃與若無其事的情緒,遊走在崩潰邊緣,勾勒出現代女性在大環境中面臨的心理衝突。
原是作家轉戰心理治療師的西碧兒,因友人的鼓勵與期待,讓她決心重拾筆耕,推掉手上的病人,專心尋找下一部小說的靈感和題材。一次,女演員瑪格多通電話的求助看診,從病人口中說出的糾葛情事,讓西碧兒內心動搖,遂而把近在眼前的小說題材,將現實所聞包裝看似虛構的文本。隨著道德界線愈發模糊,心理壓力接踵而至,面對家庭與事業的兩方掙扎,也讓她逐漸捲入一場無法自拔的虛實幻境。
以小說作為媒介來達成精神的緊張拉扯,其實在過往電影裡相當常見。如約翰卡本特在《戰慄黑洞》中,透過小說家因調查案件的步步進逼,解構並融合虛實之間的分野;抑或羅曼波蘭斯基於《真實遊戲》以身份角色的置換與熟悉,建構一本「真實」小說的誕生。無法辨別真實與虛構的界線,讓人迷失其中,也同樣作為《寂寞診療室》的母題。更進一步地,電影更帶有一絲阿薩亞斯擅長處理的「空虛性」,不論是《星光雲寂》裡演員與演員助理相互扶持照應,融入對方生活,成就演技高峰;或《私人採購》通過「不存在」的幽魂視角,牽動著觀眾探索的慾望。而在《寂寞》中所衍生而出的,不單是精神性的空虛探討,它所伴隨而來的是如何將靈感的渴求,轉換為女性對生活的情慾萌發。當西碧兒逐漸成為牽繫電影完成的要角,讓自己陷入無法釐清的複雜多角關係,夾雜在演員與導演之間,因爲源自於她對故事情節的挖掘試探,愈是痛苦囈語的投入角色,也讓她化身為被小說牽制的魁儡。同時間,觀眾進而揭開她身上所背負的傷痕——是來自對家庭的虧欠、工作的壓力、酒癮的纏身,與生活失序的情感關係。
另一方面,如同遠赴義大利斯特龍伯利火山取景的戲中戲,潔絲汀楚特也特別致敬導演羅塞里尼於 1950 年所拍攝的作品《火山邊緣之戀》(Stromboli)。《火山》擔綱女主角的英格麗褒曼,她與羅塞里尼戲裡戲外的關係,是演員與導演,也是之後結為連理的夫妻。褒曼飾演一個在外地結婚,回到丈夫家鄉後遭受流言蜚語的女子。渴望擁有愛情的角色,比擬自身遭遇的真實現狀,一種無語問蒼天的兩難困境,都可與《寂寞》所呈現的女性心理掙扎有所呼應。
「生活就是一本小說,可以任意地修改或創造。」《寂寞診療室》看似是一部電影,但當觀眾看完電影的同時,實質也閱畢西碧兒所撰寫的小說。潔絲汀楚特利用多重身分的疊合,真實生活亦如同小說般的可編撰性,讓觀眾見證事件的種種經過,也成為親身的在場者。她更如同心理師一般,誘發我們求知的渴望,挑動著我們探索下去的神經。當我們因她的痛苦與動機感到好奇時,進而觸發繼續觀賞的慾望,隨著電影落下尾聲,已身為《寂寞診療室》病患的你我,又怎能不置身事外?
重擊有 Podcast 囉!歡迎到各大平台搜尋「娛樂重擊」並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