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風暴 2》劇評:在「科普」醫療與戲劇呈現之間走鋼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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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波波

2015 年 4 月《麻醉風暴》第一季於公共電視首播,這是醫療劇睽違台灣電視圈將近十年後的重量回歸。順應台灣醫療環境的巨大變遷,《麻醉風暴》註定無法回到王小隸導演 2000 年拍攝《大醫院小醫師》時,還容許對醫療懷有夢想的空間,這股單純與浪漫或許攸關題材以初踏入臨床的實習醫師為主及王小隸導演的作者特質;《麻醉風暴》在體質上反倒向 2006 年蔡岳勳導演的《白色巨塔》靠攏,人物奔波於派系角力、醫療糾紛、保險體制,熱情消磨在踩著別人或被別人踩著往上爬之間。

觀賞醫療劇最難跨越的隔閡,莫過拗口的醫學名詞與疊床架屋的體制。在《麻醉風暴 2》首集故事線從人在約旦的蕭政勳切回 2016 年的台北,開門見山地透過李國毅飾演熊森醫師的饒舌歌手雙重身份,拋出醫療人球、醫療糾紛、關說、健保給付、總額制度、DRG(診斷關聯群)支付制度、醫院評鑑等關鍵字,讓其在篇幅裡逐一發酵。

醫療行為自全民健保於 1995 年 3 月 1 日開辦,上至管理階層的經營模式、下至醫療決策的思維、內從科系人力的位移、外到醫病關係的連結,都徹底地發生質變。這些質變下貪婪與虛偽是如何侵蝕一個人的信念,《麻醉風暴》分別在兩季從代表理想性的蕭政勳、熊森對整體的制度面提出質問。

要理解這些質問的背景,就不能不將時空拉回 1986 年。當年行政院在「中華民國台灣經濟長期展望」中核定以全民健保代替舊有的「農保」、「勞保」、「公保」制度,1994 年全民健康保險法三讀通過獲得民意授權的基礎。後來為了超過負擔的醫療支出,2000 年成立「醫院總額支付制度研議小組」引入「醫院總額給付制度」,藉由協商方式決定全國及各級醫院醫療費用的年度支出總額,結算時醫療機構申請之總額若低於原核定值就全額給付,若是超過則按比例打折給付。總額制度的實施普遍認為僅能延後健保的破產危機,醫院端卻為限縮成本而引發醫護人員的勞動條件惡化(人力成本)、學名藥取代原廠藥(藥價成本)、耗費較多資源的重症病患成為人球的連鎖反應。

編劇為了要把醫院財務上捉襟見肘的壓力擴大,刻意將第二季的背景時間押在逼近醫院評鑑的時刻、空間選擇降級消息甚囂塵上的區域醫院,內部的焦頭爛額加上外來的立委關說施壓,讓創傷小組的成立能順理成章地將第一季蕭政勳與楊惟愉未走完的關係再次糾結,也放大熊森在更遵守潛規則的評鑑當下其行徑的特立獨行。

另外,在 2010 年進行第一階段試辦的 DRG 制度,簡言之是論病計酬,也就是健保局針對個別疾病訂出價格,只要相同診斷不論個體間差異(如年紀、合併慢性病)就是同樣的支付額,超出的部分由醫院自行吸收。可想而知病況複雜的個案以經營層面看來,虧損風險是高的,也增加被當作醫療人球的可能性。

雖然「人球」在一、二季的《麻醉風暴》裡有不同比重的呈現,卻是讓故事能串聯的主要線索。第一季裡「人球案」是院長陳顯榮所背負的罪,所有衍生的復仇計劃全是衝著「人球案」的不甘而來,只是這個議題到第一季後半正打算發酵之際,類型走向轉為驚悚懸疑,情節大幅向尋找佈局者的懸念靠攏,壓縮了「人球案」的挖掘深度。

未料這沒說完的故事,成為第二季引出熊森與其動機的楔子。這第二季前半場不斷在重複中變形的主軸,是讓觀眾目睹一場男子內在的奧德賽之旅。初期的熊森內在是自大萬能的、外來是受崇拜的,作為用智識化的機轉度過喪父難關是能夠理解的方式。但當暫時的防衛機轉成為長期帶刺的理由,將不免在現實中受挫。中期的熊森對外開始產生敵意,包括無法接受負面評價、採取疏離的被動攻擊。在這些衝突中不難看出編劇對人性浪漫一面的相信,安排曾經與熊森同樣年輕衝動過的蕭政勳,在節奏、情節的動與靜間形成一種互補,也讓下半局熊森如何完成他的內在之旅埋下懸念。正因為熊森這角色的出現,讓第二季在心理層面的關注較第一季完整且精緻。

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如何把門道的問題讓看熱鬧的能感同身受,就是醫療劇必須克服的難題。蕭力修在第一季就技巧性的在後半篇幅轉向推理懸疑風格,以白色巨塔裡的秘密作為基底調出一樁精心策劃的局;至於第二季是否會出現這麼劇烈的轉變仍不得而知,但至少透過職場劇能讓深奧的專業有機會如科普被認識。回頭想想,其實戲劇把人性說透了,自然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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