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費雯麗
岩井俊二。
夏日、浴衣、煙花、水波粼粼中的少年與少女，還有什麼能比這些元素綜合起來更顯青春呢？9 月 15 日在台灣上映的日本動畫片《煙花》，正試圖描述一段奇幻、青澀又朦朧的短暫綺想。該作品由新房昭之執導、大根仁作為編劇，並由廣瀨鈴、菅田將暉、宮野真守等人擔任配音，擺出堅強陣式，不過反應卻是毀譽參半。回歸源頭，本篇文章想從岩井俊二的原作看起。
《煙花》的故事描述著就讀同班的典道與祐介，是總膩在一塊的好哥們，兩人都喜歡著被視為「女神」的女同學奈砂，只是誰也沒把話說死。有一天，兩人在泳池比賽時，奈砂突然上前向贏了比賽的祐介搭話，約他一起參加花火大會。祐介左思右想，為了不破壞友情，便選擇不去赴約，並且要典道幫忙傳話，但當典道與奈砂碰面時，才發現奈砂帶著行李，其實是為了反抗離婚的母親而想離家出走，還在遲疑之際，奈砂很快就被母親抓了回去。
日本動畫片《煙花》
典道聽著奈砂的哭喊卻無能為力，除了對奈砂失約的祐介感到憤怒之外，也想著「如果」當初比賽是他游贏的話、獲得奈砂邀約的是他，也許事情就會不同了，結果在一片朦朧之中，時光奇異地倒退重來，「如果」悄然成真了，勝出的人換成典道，少年與少女便開啟了一場短暫的「出走」之旅。
純愛想像的起點
《煙花》的日文原名為「打ち上げ花火、下から見るか？横から見るか？」（上升煙花，從下面看？還是從側面看？）是富士電視台於 1993 年播映的節目《If…如果》裡，由岩井俊二執導的一段電視電影。在草創劇本時，岩井俊二想的劇名是「少年たちは花火を横から見たかった」（少年們原想從側面看煙火），因為故事除了和奈砂的「逃亡」之外，另一條並陳的故事線，是男孩們想要求證煙火究竟是圓的還是扁的，若從底下看的話是分不清楚的，所以便打算到高處去，以「側面」的角度來觀察煙火的形狀。在工作人員建議要在劇名中增加「if…如果」的元素下，這個超長劇名因而產生。細想的話，雖然是很樸素的問題，用科學也絕對能夠解釋，卻莫名帶著一股浪漫的哲學感和旖旎的語感。
經典代表作《情書》
這部描繪著少年、少女的徬徨煩惱與微妙情愫之作品，在該年以電視電影之姿，難得地榮獲日本電影導演協會新人賞，可說是一大特例。後來，《煙花》再重新製作開頭、並加入日本著名藝人塔摩利的戲份後，1995 年時於電影院公開上映。1995 年對岩井俊二迷來說別具意義的一年，因為 3 月 25 日是經典代表作《情書》的上映日，8 月 12 日則是《煙花》再上檔，但從故事的發起點來看的話，岩井俊二還不是我們所熟知的岩井俊二時，《煙花》就已經是他純愛想像的原點了。
真人版與動畫版之間的微妙差異
相較於動畫版本中，神秘玻璃珠主宰了時間的秘密，實踐著各種「if／如果」，甚至是再造了另一次元的世界，真人版的《煙花》顯得樸質甚至許多不起眼，但卻因為這份「笨拙」，反而顯得更有誠意，更晶瑩剔透一些。而比起動畫也許是想要強調「萌」的元素，而多以「男孩視角」來聚焦於少女的身體與性徵，筆者更喜歡真人版中，以退一步的距離來呈現少年朦朧而迷幻的眼神，將無邪的性感、純真的慾念毫不雕琢地擺放在畫面裡，更符合「純」、「愛」之命題。
因為父母離婚，且被母親要求要轉學的奈砂，藴積了種種不滿後選擇逃亡。面對典道詢問要怎麼維生時，她灑脫地說女孩子到哪裡都能生活，卻又斤斤計較於字彙的運用——「離家出走」太小孩子氣，「殉情」太嚴重啦，這是一場「私奔」之旅，贏得比賽的是典道或祐介並不重要，而少女需要和她並肩而行的對象，於是搞不清用詞的男孩，與敏感地遣詞用字的女孩，輕易地分出主控權。
這個時期的女孩總是比男孩子要早熟一些的（真人版是以小學為背景，更是拉大了男孩與女孩之間的成長差異），包括身體與心境，少女舉手投足間，都帶著無邪的魅惑，勾出少年的粉色卻說不出口的夢幻想像。而世界觀僅限於學校生活圈的少年，面對哥們時必須嘴硬，男人之間的約定才是真理，但真的回歸本心，「見色忘友」的成分依舊主宰著腦子思維，於是呈現出典道和祐介兩種典型，但青春充滿著懊悔與挫敗，就算選擇了不同的「if」，結果可能仍舊相同。
女孩卡在急著長大與怯於長大的灰色地帶，需要契機改變，但若滿足了想像，就能在待辦清單上打勾勾，過程比結果重要得多，所以她可以微笑地說出「下學期見」這種無法實踐的約定，留下卡在不上不下位置的男孩，有些錯愕地收場，卻又似乎懂了些什麼。岩井俊二很殘忍，但也很溫柔，無論典道或祐介都一樣，面對著未果的戀情與無解的青春，他們總算瞭解了事情的癥結點不在於煙花的形狀是圓是扁，更不是老派的「跟誰看才是重點」，而是煙花的存在，是一種雖燦爛卻短暫、美麗但無法觸及的無奈。
不過，面對《煙花》所描述的這份極致純愛，男性可能會比女性要更有感一些。因為男性看完後，必然會想起學生時代，班上那位有點冷有點傲、比旁人都美麗與成熟一步，但你絕對不會承認喜歡的「女神」；而女性大概更多的是，想起那份急欲長大的躁慮，以及無力的妥協吧。這是徬徨少年時，我們必經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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