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費雯麗
她與她對視，微笑，然後吟唱，兩條迥異卻綿密契合的聲線對撞、然後毫無違和感地交纏在一塊，直鑽入你的耳際，直衝你的內心小宇宙，引發一次大爆炸，在你的心裡凝聚成一顆新生的星體，看似一片荒蕪，卻充滿著無限可能與盎然生意。宇多田光與椎名林檎最新合作的作品〈二時間だけのバカンス〉（僅有兩小時的假期），就給人如此劇烈而溫柔的衝擊，陷溺於無限 loop 的黑洞。
〈二時間だけのバカンス〉（僅有兩小時的假期）
青澀的 1990 年 熟成的歌聲
宇多田光與椎名林檎，同樣都是日本樂壇響亮亮的招牌，雖然度過各種起起伏伏，她們盛開綻放、迷網轉身、離去又回眸，惹得樂迷心情也隨著悲喜交織。但她們所編織的世界，依舊是一片浩瀚得令人永恆讚嘆仰望的閃耀銀河。這兩個人，不一定擁有同一群樂迷，但她們合作時迸發出的火花，卻每每令人驚艷。先回溯至女王們都還很青澀的時代吧，那是 JPOP 黃金盛世的 1990 年，她們擁有的共同起點。
1999 年 10 月 8 日，在東京赤坂 BLITZ 的唱片公司東芝 EMI 新人發表會上，20 歲的椎名林檎與 16 歲的宇多田光，穿著一身黑色皮革颯然出場。宇多田光告訴在場的人，「我們將從這裡開始啟程」。椎名林檎則是俏皮地自報身家說，「我們是東芝 EMI Girls—–」。讓大家都有點搞不清闖狀況的冠名，引起了一片笑聲，然後她們一起演唱了木匠兄妹的經典名曲〈 I Won’t Last a day without You 〉，沒有人繼續笑了，他們凝神、沈醉，僅憑著兩副嗓音，一台鋼琴，風靡全場。
〈 I Won’t Last a day without You 〉
做樂壇的先鋒 從來不孤單
夢幻的一夜限定表演後，一位成為了《歌舞伎町の女王》，另一位則是開創日本 R&B 領域，一曲〈 First Love 〉成為家喻戶曉的才女歌姬。而她們人如其名，一個不斷用歌聲追逐光源、散發光芒，另一個則是彷彿禁忌的蘋果（日文的「林檎」是蘋果的意思），鮮紅欲滴、深究罪與罰的課題。在凝聚音樂實力的求學期間，她們都吸收了外國的養分，但她們的歌路與表現方式分歧，在不同的歌唱領域中闖盪，作為受人仰望的女神，各自有一番信徒，一個在地下建立揮舞小旗幟的臣民，一個不斷直衝天際。
即使如此，她們從未忘記彼此。2002 年，椎名林檎在準備新作品期間懷孕，因未告訴工作人員而影響工作，引起一陣風波，復出後的第一張專輯為翻唱作品〈歌手價值〉（唄ひ手冥利〜其ノ壱〜），裡面收錄了椎名認為影響她最深的歌手與其歌曲，其中，有宇多田光壓陣。〈 I Won’t Last a day without You 〉收錄其中，再度重現初出茅廬那夜的一鳴驚人。
她們在音樂之路上持續向前、持續遇險，2011 年時，宇多田光決定要找回自己的平凡生活，暫別歌壇。2014 年 5 月 23 日，她在義大利舉行了婚禮，踏上人生另一階段。遠在地球另一端的椎名林檎，則在 5 月27 日於 横浜大さん橋ホール 的演唱會中，用一曲〈 Traveling 〉祝福新婚的宇多田，她稱呼她為「相方」—–夥伴，在身邊陪伴自己的人。
〈 Traveling 〉
身為人母 歌聲依然灑脫
2014 年也是宇多田光出道 15 週年，年底發行了一張由歌手們翻唱宇多田名曲的作品。椎名林檎自然也沒有缺席，她重新詮釋的歌曲是〈 Letters 〉。吟唱著：「啊，在安逸的場所，讓夢想延續，啊，對著你說『歡迎回來』，啊，不論身處在這世上哪個角落，我都會與你相連不斷。」她們並非人生一帆風順的絕對勝利組，於公於私，各自都遇見了問題，從〈 I Won’t Last a day without You 〉之後，14 年來，她們沒有同台演出，但她們都用音樂，來隔空傳遞對於彼此的點滴心意，不變，不斷。
2016 年，她們都已為人母，經歷過風風雨雨，她們的人生更趨成熟。經歷過喪母、生子，然後總算要再度復出，於 9 月底發行新專輯的宇多田光，找來了椎名林檎演唱一首〈僅有兩小時的假期〉。音樂錄影帶中，她們訴說著一場遊走在日常與非日常的危險關係，碰觸著禁忌卻又帶著末世浪漫的決絕與灑脫，描繪出宇宙中的懸浮與近未來的漂移。
〈 Letters 〉
一首四分鐘的歌 說了十四年的光陰
影片的呈現，亦令人想起了開啟一趟旅程的〈 Traveling 〉與不斷倒數計時的〈能動的三分間〉，這 2 首兩人過往名曲中的相似符號，對於宇多田光與椎名林檎，對於樂迷，都是不能再更多的滿溢情緒。該怎麼辦呢？只需微笑、對視與擁抱。
「在她經歷過最愛母親過世的重大打擊，我實在無法催促她。在她找到伴侶、成為母親後，我終於覺得可以把這些忍耐沒說的想法全都拋給她了。因為她的聲音果然很契合於東京的街道呀。」總帶給人冷傲形象的椎名林檎，是這麼眉飛色舞地訴說著「相方」的回歸的，就算只看著媒體報導出來的文字，也能體會到的喜悅。這場《僅有兩小時的假期》，淬煉了 14 年，累積了的是兩位女王的蛻變與反饋，不只有曲長的 4分 42 秒，還能延續到很久、很久、很久以後。
而你會發現，最旖旎的情歌，不一定只出於戀人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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