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把刀《樓下的房客》唯一專訪:「改編就是要 PK 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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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畢畢  攝影/林東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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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把刀接受《娛樂重擊》獨家專訪,把原著小說《樓下的房客》改編成電影,將在 8月 12 日 於院線上映。

從網路文學發跡,至今著作將近 80 本,九把刀在網路與虛構故事世界裡累積龐大粉絲,進而堆砌出巨大 IP(註)的價值。導演與製片方搶買他的電影版權,但這可不是一門先搶就先贏的生意,他給買方訂下了三年大限,認為沒誠意的版權集郵者必須受到懲罰

以《樓下的房客》為例,從網路小說乃至於電影劇本改編,九把刀一步步吸引讀者從筆上犯案,一路追隨至大螢幕前,甚至親自改編劇本為原著小說加值。他說即使是炫技,改編就是再次 PK 自己,還要有贏的把握,不管是再好的作品,如何應用開發與呈現才是關鍵。這次的訪問是獨家,因為我們不跟他談情、也不想聽他說愛,我們討論電影與版權,還有台灣很多創作人還不懂得運用的 IP 。

談創作 —— 虛構世界的創作溫床

《樓下的房客》描述一位房東偷窺八位房客的故事,在偷窺者與被偷窺者之間,人性黑暗面被逐一鑿開,劇情層次複雜,有推理、血腥、驚悚、暴力、情慾……,每個角色心中可能住著連自己都看不到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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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的房客》以偷窺的視角,帶領觀眾進入奇幻詭麗的電影世界。

這是 2003 年九把刀在東海社會學研究所時期的作品,當年租屋處隔壁樓下的機車行,發生陳金火兇殺女保險員並分屍的命案,這是他生命中最近距離感受到兇案的氛圍,《樓下的房客》便誕生於他宿舍的鍵盤與電腦之間,藉由網際網路傳送至無數讀者腦中。當年猛 K 社會學書籍的九把刀很想告訴讀者,除了偷窺,人性還有很多其他面向,「當時時間很多,寫作刻度穩定,身邊真實的題材寫完了,就想要寫一些虛構的東西,因為虛構的世界太龐大了。」

筆鑽虛構世界,九把刀急欲在閱讀與真正的知識中找到書寫的方向,當時網路小說流行,他每周二、四固定於網路上發佈小說內容,並在畫上句點之前技巧性留下懸念,「當時很想炫技,非常想要讓別人覺得我很聰明,所以前幾本小說都強烈寫一些社會學、符號主義、女性主義的題材。有時候得到似是而非的一句話,就想要把它發展成故事。九把刀說《樓下的房客》也是從一段話「詭辯」出來的:「隱私不像鈔票,偷一點就少一點,一個人如果被鄰居偷窺了 10 年而不自知,那他的傷害究竟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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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的房客》流露出一股窺視與讓人不安的氛圍。

九把刀每次發表新內容,必須先解上一次留下的「成就」,他笑說,上禮拜造了那些孽,這禮拜就要先解決,如此不停章回下去,讀者很難猜到結局,「讀者回饋很即時,我常覺得虛榮,覺得自己好棒棒,被期待的感覺會讓你想要多寫一點……自己寫人性的東西,也常會被人性吸引。」這樣的操練,成就九把刀今日巨大的 IP 價值,他強調自己從來不掉進文章情緒中,「超級不會覺得很過癮,也超級不會覺得很變態。」

談改編 —– 增加元素是為了找樂子

《樓下的房客》小說中盡情炫技犯罪,狠狠把人性之光踏熄,吸引讀者無數;電影劇本則不同,潤飾不少,九把刀試圖增加一些人性的溫度,他說結局如果能刻劃得更完整,其實裡面的角色是蠻心酸的。九把刀想給予《樓下的房客》更完整的角色因果關係、何以變態至此的理由,他們不是模仿犯,而是在追求一個好東西的過程中走偏了,或是長期處於一種解離狀態。自己也執導電影,九把刀這次改編的出發點,難道不是因為有票房上的包袱?想讓電影看起來沒那麼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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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把刀表示自己改編自己的作品,不只改成劇本格式,更要創造與原著不同的趣味。

「挖塞!這差距太遠,如果我有一滴滴這樣的想法,馬上被雷打死……真的是因為找到變成變態的前因後果時,發現溫暖的方向是必須的。」九把刀表示《樓下的房客》小說太邪惡,自己經手改編如果沒增加新的元素就很無聊,就像《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最後根本沒有婚禮接吻橋段,《等一個人咖啡》也沒有香腸豆花橋段,「我敢說再過 100 年也沒有人想到過香腸豆花可以這樣搞,改編自己的小說,我都會從中儘量找樂子,也算是PK自己。」

九把刀解釋,他覺得自己在市場上受惠很多,姑且算是成功好了,如果這樣還不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那就很拘束……「所以應該是說我得到冒險的籌碼,希望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也正好被大家喜歡,也符合市場的期待……因為現在市場太難預測了。」

談考量 —– 《樓下的房客》非限制級不賣

基於市場考量,多數國片以成本五千萬為製作規格分水嶺,在票房回收上較容易有想像。而《樓下的房客》卻斥資  1.5 億,為觀眾端上性愛血腥飽滿的限制級劇情,親自參與劇本改編的九把刀表示,當初賣電影版權給崔震東時,就要求一定要拍成限制級,但他自己卻從沒想過要製拍,因為太不容易。

「很驚訝崔總會跟我買電影版權,以為他有蒐集版權的癖好。」九把刀直言,《樓下的房客》如果不拍成限制級,會讓讀者失望,如果拍成限制級,會讓投資者失望,是個難啟動的計畫,除非將市場範圍擴大,但限制級又會是另一個問題。「崔總說想要拍,我當初覺得很難達成,以為這部作品之後又會回到我手上,幸好他自己是老闆,不用跟投資者去畫餅,只需要自己催眠自己就可以……我覺得他蠻有勇氣與實踐力的。」

談 IP 版權 —– 三年沒開拍要給予懲罰

殺手歐陽盆栽》、《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等一個人咖啡》、《打噴嚏》……九把刀的作品一再被翻拍成電影,想跟他買電影版權,得遵守三年大限原則,「我賣版權基本上只在意『 期限』,如果 3 年內沒有任何動靜,要還給我,我也不會退還權利金……其實我賺了不少這樣的錢。」早在人稱 IP 元年的 2015 年之前,九把刀就立下此規,他說儘管小說很吸引讀者,但不論小說多麼有價值,執行成電影所需要的評估很可能巨大到超乎想像,只是喜歡蒐集 IP 的人要給予適當懲罰。他認為 IP 價值需要經營,而不是怕別人買,但如果搶購只是為怕他人先得手,這樣的想法是詭異的,而市場上這樣的 IP 集郵者不少。

九把刀最早賺到這個回頭錢是《功夫》,前後還賣了 2 次,後來都回到他的手上。他也碰過賣版權時被要求降價、或以交換兩千張電影票之類的條件,希望能換取更多電影製作的成本空間,但無論任何理由, 3 年內沒有啟動開拍或是執行,就需要付出前期權利金,他認為這是公平機制,「能好好完成授權合約,我們寫小說、劇本的人才會開始期待。」

賣版權從不要求要親自改編,九把刀尊重其他作者,也不涉別人改編。但由於《樓下的房客》是經紀公司老闆柴智屏監製、崔震東執導,九把刀跳下來操刀並不讓人意外,他以九把刀慣有的口氣表示,「就有一天被雷打到,想到一個改編的路,覺得自己可以來改編,就直接寫了一個分場大綱給導演……」,畢竟是一部入手難度高的作品,九把刀希望親自為每一位角色之變態行為在大螢幕中找到合理的解釋,是一種自己生養、自己調教的概念,因為相較於原著,電影劇情勢必要刪減成 2 小時,角色著墨若不夠清楚,觀影者是無法自行腦補的。

談電影 —— 國片有很多觀眾的禁忌

九把刀近年與許多香港漫畫家合作,其中《少林寺第 8 銅人》在香港大賣,甚至超越馬榮成的作品,由於改編熱血,九把刀認為賣得好並不意外,因為合作過實力不夠的漫畫家,結果自然不好。「 IP 本身創造了一個被認識的基礎,我覺得我的優勢是在一開始就已經被注意,提供一個觀眾認識的可能性。」即使對自己的小說信心十足,九把刀並不會放大自己的 IP 價值,他說 IP 只提供了一個最大的可能性,會被討論被注意,「最後這個作品能不能被觀眾接受,被放大成一個更大的效應,完全是作品本身,已經脫離我了。」

也因此《樓下的房客》九把刀下筆依然重,電影涵蓋情色、虐殺、血腥、變態、亂倫、同志之愛等,改編不帶包袱,不專為讀者服務,甚至認為可以再更「限制」一些。原著小說中某些鼓勵犯罪的煽動語言曾遭批評,他不以為意表示,國片有很多觀眾的禁忌、媒體上的禁忌,經常反省創作者,這方面其實太壓抑,「我希望大家可以分清楚,創作本身特別有生命力的時候,也許就是撥開了你的瘡疤,為什麼你看得不舒服,是因為沒有讓你高興啊。」這就是九把刀的 IP 價值——從不為取悅任何人。

註: IP 是英文 Intellectual Property (智慧產權)的縮寫。近年被中國炒起來的 IP 熱,是因影視業題材匱乏,於是有知名度有人氣的作者及其作品,無論是小說、形象、或流行文化,只要有粉絲基層,都被搶購版權改編成電影、電視劇甚至線上遊戲,統稱為 IP ,更有「得 IP 者得天下」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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