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鐵道迷、圖╱世界公視大展精選
2015 世界公視大展精選（ Best of INPUT ）以「崩壞 ‧ 重生」為主題，今年共放映十部影片，帶領觀眾反思每一件被視為理所當然之事。其中「靈魂探戈」單元，由德國 WDR 電視台製作的《阿公阿嬤超速配》（ Autumn Tingles ─ Speed Dating for Silver Hairs ）以幽默風趣的對話來描繪銀髮族的感情世界，劇情緊湊毫無冷場，角色之間對話雋永又逗趣，令人回味無窮。導演杭 ‧ 喬治 ‧ 舒特（ Jan Georg Schütte ）找來十三名演員，架了十九台攝影機，拍攝過程沒有腳本，也不給演員第二次機會，劇組僅花兩天的時間就拍完這部即興戲劇。在這部電視電影中，六名銀髮族男子、七名銀髮族女子，以及一位主持人，來到一個乾淨而明亮的地方，參加銀髮族聯誼活動。
▲《阿公阿嬤超速配》找來 13 名銀髮族演員拍出無劇本電視電影 （圖／公視提供）
聯誼的遊戲規則採一男對一女、兩人一桌模式進行。每一回合時間為七分鐘，時間一到主持人就會搖鈴提醒大家，這時女士們便得起身，馬上前往連號的下一桌就位，堪稱「約會得來速」。然而，由於現場的女生比男生多出一位，因此坐在六號桌的女士屆時便暫停一回合，到吧台休息。雖然主持人一開始就將遊戲規則清楚地解釋地一清二楚，但男女人數的不對等，已為接下來「大風吹式」的互動埋下伏筆。
▲除了一對一的桌談方式，檯面下的互動更有趣 （圖／公視提供）
你一來，我一往，愛情的進退維谷就如同探戈舞步。然而，大風吹並不只存在於桌與桌的男女排列組合之間，也在他們離桌時的男男、女女、男女隨機配對中流動──吧台旁熟女和主持人閒聊；女廁裡女士們對男人的品頭論足；中場休息時彼此在戶外活動的片刻，甚至有人因為遇到不理想的對象落荒而逃，主持人還得衝上前去關心⋯⋯這些「檯面下」的場景都與正式桌談相互呼應。相較於步步為營、句句得體的桌談聯誼，離桌活動呈現了每個角色藏在西裝與洋裝底下的真心話。也有人不畏懼真心話大冒險，願意在桌談時敞開心胸。比方有女士就大方表態，告訴男士自己是有夫之婦，但感情狀態一言難盡。此外，導演本人在片中飾演主持人。主持人的母親也是這場銀髮族聯誼的參與者之一。她告訴其中一位聯誼對象，說自己來此是為了看兒子工作的樣子，同時也為了實現兒子希望她多和人接觸的願望。因此，她自費報名了這場聯誼。在這裡，有人空虛寂寞覺得冷，有人只是不想讓兒子不開心。
▲阿公阿嬤參加聯誼的原因大不同，卻都不害怕吐露真心話交朋友 （圖／公視提供）
影片中最耐人尋味的角色，是一位女詩人。第一輪約會時，她為了化解尷尬的氣氛，朗讀了自己所寫的短詩「老年年金之歌」。詩人的創作反映了他的內心世界，也是他所處的外在世界的寫照。在聯誼過程中，女詩人先後和幾個男士們分享她的作品。有人認同，有人搖頭。其中，某一首詩寫道：「愛情如此美好╱然而我已嚐飽╱不知五月才開始便已結束。」詩人顯然不把「五月」做字面意義來用，而是象徵「愛情」，而敘事者則在春暖花開的時節，臨老入花叢。在莎士比亞的年代，或許因為黑死病籠罩歐洲大陸的陰影不散，莎翁以五月代稱夏日的動機並不那麼正向陽光。在十四行詩中最具代表性之一的第十八首中，莎翁提到了五月的嬌蕊終將被狂風吹落。青春總會逝去，美好註定衰敗。本片中的女詩人作風前衛，敢於抒發自己的想法，向世人（或是在場的男士們）宣告自己的情場經驗豐富，且要把握時間享受愛情，因為人生不過就是一轉眼，才揭開序幕就接近尾聲了。更不用說對於這群銀髮族而言，時間更是如金錢般寶貴。畢竟，他們可是花了五十歐元參加聯誼！
▲劇中每個阿公阿嬤都是繳了五十塊歐元，來參加聯誼求愛的 （圖／公視提供）
掏了腰包，也難怪女詩人要利用聯誼時間宣傳詩作了。女詩人的創作一方面為這場正式的桌談聯誼帶入了些許荒謬的喜感，另一方面卻也是貫串整部電影的主軸。五月詩繼承了歐洲詩的文學傳統──「及時行樂」（ carpe diem ）。這句拉丁文出自於古羅馬詩人賀拉斯（ Horace ），若譯成英文，即是 seize the day（把握當下）之意。若從本片的角度來翻譯此句，不妨參考拉丁文發音譯成「嘎逼電沒」。每一位阿公跟阿嬤都用喝一杯「嘎逼」（ coffee ）的時間（七分鐘），試探彼此「來電了沒」。要是來電了，敢不敢跟對方要電話？影片中的阿公阿嬤們雖難掩崩壞老態，但在這些銀髮族求愛的舉手投足與面對人生已過半百的自覺之間，我們看見了重生的可能。或許，令人崩壞的不是老去，而是沒有把握當下去做的勇氣。有些事情現在不做，以後或許就不會做了──這句話就是《阿公阿嬤超速配》的最佳註腳！
【鐵道迷】
信使譯站共同創辦人，現專職電影字幕翻譯、美國小說翻譯與紀錄片研究。影評作品散見於《世界電影》、《離散與文化疆界》、《台灣國際女性影展專刊》、《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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