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很習慣搜尋各種口碑餐廳、就座後等待服務生、討論要點菜單上哪道招牌菜;但我們沒看到的是,餐廳從一早便開始進入緊鑼密鼓的前置作業── 市場挑菜、熬湯頭、整理食材、調配醬料⋯⋯
同樣地,我們也都很習慣追影展、殺到 ibon 排隊搶票、等片單出爐、在一長串華麗片單中挑選心頭好,但你知道一個影展的雛型最初是如何誕生的嗎?
首先,你必須先到市場買一個總監,有點類似抓交替的概念,抓到誰誰就要撫養今年的電影節⋯⋯已擔任四年主席的張艾嘉,去年則「抓」到了黃鴻端。2013 年冬天,張艾嘉致電給遠在國外的多年好友黃鴻端,希望借重黃鴻端對電影的熱愛以及文化管理的專業── 抓交替任務完成!
接著就是一連串你想像不到的馬拉松式籌備期了,黃鴻端說:「從備料到上桌,臺北電影節需要一整年!」
◎ 一整年,兩百多人的心血
先給大家一些數字暖暖身:每年的一、二月,籌備人員需要去各影展看片(一月的鹿特丹影展,二月的柏林影展),三、四月時片單出爐,五月是行政與宣傳的巔峰期,六、七月影展正式開跑,九月十月則再去各影展看片(九月的威尼斯影展、十月的釜山影展),為下一屆做準備。不止「孕期」長,出生後規格也不小,台北電影節從開幕到閉幕,為期約 21、22 天,與國外的電影節相比真的很長。(黃鴻端說,她每次參加國外影展,影人們一聽到台北電影節的規模與活動期,都覺得他們有自殺傾向⋯⋯)
而整個團隊包含正職、短聘、工讀生、實習生,影展最高峰時,有將近兩百多人參與運作!除了總監,底下有六個統籌部門這麼多,而各統籌部底下還分支出更多組別。節目組、媒宣組、行政組、行銷活動組、視覺設計組、台北電影節獎統籌 ,六個部門,六個輪子,而總監必須想辦法,讓每個輪子運作得和諧有效力。
◎ 台北電影節缺甚麼? 一個安身之處及一群做電影節的人才
籌組團隊不容易,何況台北電影節至今還沒有一個自己的家。一群工作夥伴 40 餘人,租用台北偶戲館,辦公室大約 35 坪,台北最重要的電影盛事之一就是在這個小空間孵化。黃鴻端說:「我們參加釜山、威尼斯、柏林等電影節時,發現他們都有自己的電影館,這也是我努力的方向:希望有自己的空間和放映室。我覺得給台北電影節一個家是很重要的事情。」
比起過去,台灣現在的影展活動似乎興盛許多,但其實「電影產業」的從業人員(如製片、導演、編劇、場記等等),和專做「電影節」的工作人員是不一樣的。黃鴻端說:「台灣非常需要做電影節的人才。許多影展到最後都像是在辦校園活動,辦完就沒了,但它應該是一個需要管理專業與遠見的長期事業(career)。我希望做『電影節』或『影展』這件事,應該是從一般電影產業劃分出來的專業、有人專門在做這件事,而不是喜歡看電影就跑進來做電影節。」也因此,黃鴻端在人事方面撥較多的預算,目的就是為了留下現有的優秀人才。
◎ 資金無法完全獨立,但內容與品牌絕對可以
現在大家聽到 KPI(關鍵績效指標)都覺得很可怕,其實總監就是監控 KPI 的角色。台北電影節隸屬於台北市文化基金會,除了自籌款外,一半以上的預算來自台北市政府文化局的補助,因此監控 KPI、控制電影節人事與預算,以及與議會來回溝通成了總監的任務之一。由於台北電影節今年才 17 歲,這些資金正是團隊向前走的基礎。談到獲得政府的補助,黃鴻端其實很感謝:「台灣電影產業還蠻辛苦的,所謂辛苦是指一直需要很多人的支持,雖然我們不是用很多資金在做這件事情,但它會慢慢的發酵。」即使在財務上未能百分之百獨立,但一提到台北電影節的品牌與理念樹立時,黃鴻端相當有自信地表示:「在經營台北電影節的內容與品牌上我們是獨立自主的── 至少這是我的目標。」
要說台北電影節與大家熟悉的金馬影展有甚麼差異,黃鴻端給了台北電影節一個很明確的定位:「台北電影節跟金馬獎還是有所區別的,我們做的比較像是電影藝術紮根的工作。」當觀眾可能因為「主題城市」而對土耳其人的想法改變了、或是發現原來印度並不是想像中的印度時,台北電影節的功能性就隨之產生了。
◎ LOGO 換新裝,更貼近年輕族群的湖水綠
在(女性)影迷們被今年台北電影節手冊封面照惹得心花怒放的同時,有注意到北影的 LOGO 也改頭換面了嗎?從去年 10 月多一路到 12 月,LOGO 重新設計的過程長達大約 3 個多月的時間。要沿用蝴蝶這個圖案嗎?── 這是團隊首先要決定的問題。台灣黑熊、藍鵲等都曾列入名單中,最後大家還是決定繼續採用蝴蝶── 以另一種更有未來性與設計感的方式。
在這三個多月當中,團隊不斷地和設計師研究,蝴蝶要不要呈現 3D?哪個顏色最適合代表今年的電影節?好幾次大家是先把設計好的東西貼在牆上,如果三個禮拜後還沒有討厭它的話就繼續往前走。提到挑了很久的湖水綠,總監其實有話要說:「那時候顏色出來時,正逢市長選舉正要開始,有人覺得我們狗腿,但很冤枉啊,因為我們早就決定用這個湖水綠了。」總監說這個顏色不只代表喜愛電影的年輕族群,更重要的原因是它是台灣的顏色── 坐飛機時往下看台灣山與海相交之處的那個顏色。除此之外,你有發現嗎?蝴蝶的翅膀也做了改變,新LOGO 的四片蝴蝶羽翼成了對話框,從側面看像是鏡頭,意思是希望藉著電影這件事和大家產生對話與交流。
重新設計 LOGO、重新定位台北電影節,這些對黃鴻端來說不單只是顏色、圖案下的選擇,更是個躍進的觸媒:「這件事讓我和同仁有種凝聚的感覺,過程中思考台北電影節還要做些甚麼,為影迷做些甚麼、為這個品牌做些甚麼,是個很好的反思和前進的動力。我也希望整個台北電影節因為這次的形象讓每個人都有共榮感,對我來說這很重要,因為我們團隊很大,我希望讓他們有歸屬感。」
◎ 不是活在電影情節中的電影生涯
很多人會以羨慕的口吻對黃鴻端說:「總監,你的工作就是看電影嘛!」看到這裡,你或多或少會對這句話有不同想法了。「不是活在電影情節中的電影生涯」,是黃鴻端詮釋自己擔任總監這個角色的一句話。被問到工作中最享受的一件事是什麼,黃鴻端馬上回答:「當然是台北電影節團隊中另類的一群夥伴!」她舉了一個超有趣的例子:許多電影從國外送來的時候都沒有中文片名,所以他們會花大約兩個晚上的時間進行「取片名大會」。黃鴻端說:「我們全部的人會聚在一起,吃 Pizza、喝紅酒、啤酒、威士忌(我們需要謬思),也會把片花放出來,有看過某部電影的節目組同仁會把這部片的精髓講出來,這時你就會看到很多扭曲的、神經病的、有趣的、另類的、非常有創意的想法。這也是電影節的特色,你必須在浪最高的地方看到前面的浪,非常驚險但又很刺激。」
那麼最困難的地方是甚麼?「就是常常要去文化局開主管會議、公文處理發送等等這些比較制式、官僚的部分;但也不是說困難,應該說和電影有很大的反差。」黃鴻端解釋:「我想即使地球這麼美,還是會有個機制在運作。」而在文化局之後,還有各式各樣你想像不到的「形象維護」。比如說有人因為下雨趕場跌倒而嫌放映時間排得太近、電話掉到水裡、鳳小岳的海報為甚麼臉這麼臭、放映出問題、VIP 拿不到票⋯⋯等等,黃鴻端肩負保持電影節活動順暢到最後的責任,上述各種問題對她來說都是挑戰,而她也承認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做影展不就是在賣電影票嗎?」
「行政就是批批公文、寄寄信啊!」
「票務好像也是在賣票的樣子⋯⋯」
其實,能撐起一個影展,每個部門、每個職位都不是你想像中的那個「電影情節」,那些真實的一面,我們下篇揭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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