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Cello Kan
人生本來就充滿了各種離離合合。
分手的原因,總是有千百萬個:志趣不相投、目標不一樣、社會的壓力。這樣寫下去,你可以填滿本子好幾本。
破鏡重圓,總是有的,但是否真的會重圓,有時我真的很懷疑。
老團重組這檔事,我一向有保留,每個團分手時,不是因為音樂路上有分岐,就是因為分錢不公,又或是女人/男人⋯⋯反正大部份都不是和平分手。
而十個團有八個重拾舊歡的原因大都是錢,再做巡迴演出,給老樂迷一些回憶,自己又賺點養老金,為未來日子做點準備。
當然老團重組總是教人期待,但在填滿了你的回憶後,從前的問題又會再次出現,最後又是再一次破局,例如和 The Beatles 齊名的 The Beach Boys,最原本的成員合體作五十周年紀念,團員年齡加起來好幾百,結果巡迴到最後又不歡而散,還好有幸看過他們那次重組演出;出生太晚看不到 The Beatles,但能看到 The Beach Boys 也算對自己有個交待。
Brit-pop年代開始的時候,我正好在倫敦,看著 Oasis 第一次上音樂週報的封面,Blur則學著The Who、The Kinks等前輩,重新找到了自己的立足點,也剛發行了專輯《Modern Life Is A Rubbish》。沒多久,整個英倫都瀰漫著一股有事準備發生的氣氛。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細述了,那Brit-pop什麼時候結束?
在《Live Forever》的紀錄片中,Oasis的Noel說:「當我看到旁邊的錄音室裡,都是像 S Club 7 這種偶像團體在錄音時,我就覺得這種音樂會是下一個主流。」,而 Blur 的 Damon 在同一個紀錄片中說:「有天我在機場的貴賓室裡,遇到了 Simon Fuller(Spice Girls、Eurythmics、S Club 7、Carrie Underwood 等人的經紀人,也是電視選秀節目 Pop Idol 的原創者。),我問他要去哪?他說我準備去LA,跟美國的電視台簽約,把 Pop Idol 移植去美國,變為 American Idol,那刻我知道我們的時代已經宣告結束。」
上世紀英倫最後一個音樂光輝的年代,終結的不是別人,而是英國人自己;Noel 和 Damon 講著兩件事情,但都跟Simon Fuller有關,而Simon Fuller的影響,不只在西方,沒幾年更蔓延至東方,讓我們陷入了無休止的選秀節目裡,直到現在。
我曾看過這兩個團的演出,當時 Oasis 正準備解散,Blur 則是重組後。Oasis那次很明顯整場演出心不在焉;Blur那晚我是抱著懷舊的心情去看的,懷念過往年少輕狂的日子,想起從前在台北的 Spin 一聽到 Girls and Boys 時在舞池亂跳的樣子,但那場卻感覺到他們仍是非常有凝聚力,坦言我是喜歡 Blur 多於其他的Brit-pop團,喜歡他們的幽默和自嘲,技術上不算突出,特別是Damon主唱的部份非常不穩,常常在走音與不走音之間來回,但是合在一起卻又如此有默契。
所以當傳出 Blur 會推出新專輯《The Magic Whip》時,我有點害怕,因為這種重組的事情,搞搞演唱會還可以,但做新專輯通常不大會有好結局,畢竟時代已經不同,音樂風氣也轉變了,老調重彈,樂迷會覺得沒新意;全盤改了,樂迷又會說跟風,故可以說是進退維谷,前又不是,後又不是,一不小心,萬劫不復。
再來,Blur為什麼要做新專輯?
他們各自發展不是很好嗎?Damon 擁有一家名為13的錄音室,而 Gorillaz 這個虛擬的團,正滿足了Damon那種玩世不恭的心態,充滿童心及萬花筒般的音樂,比起從前在Blur時能獲得更大的滿足。再來是受歡迎的情況,Gorillaz一點也不輸Blur,甚至更甚後者;Damon也同時用不同身份製作舞台劇和電影配樂,像《Monkey: Journey To The West》 (西遊記)和Dr Dee更是極有野心與藝術之作,還有他向非洲音樂的探索,跑去Mali跟當地藝人合作,或當製作人;沒有Blur後,Damon的音樂生活更多姿多彩。
而 Garham 因為音樂方向不同,在錄製《Think Tank》時離開了,回到家自個兒做不同的吉他實驗,偶而Post Rock,偶而會找回以前在 Blur 時期合作的製作人Stephen Street,一起弄一些流行作品,或是在家畫畫。
Alex 在 Blur 時期,已經在外面跟不同單位有很多合作,甚至跟名演員 Keith Allen 合作開唱片公司,本來要簽下當時還是小女生的 Lily Allen;他性格外向,沒有 Blur 的日子開農場生產芝士、當電台DJ、主持電視節目、寫寫食評,幫別人製作唱片,可說是不亦樂乎。
而在團中最低調的鼓手 Dave,本身是個電腦動畫師,同時擁有動畫公司 Nanomation,在 Blur 停了的時期又跑去考律師執照,現在已經是執業律師。
各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也不缺金錢,本想說重組 Blur 只是過過癮,弄一個巡迴就算,而且在這段時間,每個團員也非常繁忙,但他們還是重新出片了。今年大年初一,他們在唐人街的酒樓找來了從前的製作人 Stephen Street 一起開記者會,現場是那種有龍有鳳的老式酒樓:因為專輯大部分在香港錄音,故要找一個富有中國特色的地方來表達他們的意念,還用了冰淇淋加上漢字「模糊」和「魔鞭」,真的很有 Blur 的風格,非常玩味。首支單曲《Go Out》的MV裡安排一位中國女子教你怎麼做冰淇淋,而歌曲除了保留以往 Blur 容易上口的調子,還有 Garham 利用吉他做不同的聲音實驗,整體而言不算有驚喜,但作為復出的第一步,已經算非常滿意。接下來第二首單曲《Lonesome Street》,MV更是「全力推廣」現在中國非常流行的廣場舞。
好了,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聆聽新專輯《The Magic Whip》,畢竟找回 Stephen Street 來製作,多少會讓人想起他們以往的光輝歲月,會不會也重複地做回那個年頭的東西呢?
但聽了三首後,那份擔心沒有了,換來接二連三的警喜;十幾年沒在一起,他們仍是 Blur,但是更有深度、更有內涵,
他們把分開期間裡各自所學到的、所經歷的都細心整理,在《The Magic Whip》中聽到的是他們四人把自己最好的東西毫無保留地用上;製作人 Stephen Street 則在當中作一個平衡,製造空間讓各人發揮,沒有誰是主,誰是副的情況。特別是 Alex 那富旋律感的貝斯,Dave 的鼓擊比從前來得多樣化,Damon 的唱腔也比從前進步了,而再流行的旋律,Graham 都會加上了他精心的吉他實驗聲響。
當然那種調皮、玩弄、幽默仍然沒改,他們並沒有為了養家去討好群眾,感覺上仍像從前那樣的亂搞,你一聽就知道是 Blur,只此一家別無分號。總之,教你聽得開開心心,聽得很樂。作為回歸重組,Blur並沒有隨便地亂做,而是真的很認真地對待 Blur 這個事情。
這時何寶榮站在房間的一角,點了根菸,看著煙在往上升,嘴巴說: 「黎耀輝,不如我們從頭開始?」
「好的,我再去按一下Play鍵。」
他們沒有牽手,各自隨著 Blur 的音樂起舞。
黎耀輝想著我是不是跟何寶榮一樣,原來寂寞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一樣,想找一個人陪,而 Blur 是不是我們的潤滑油呢?
延伸閱讀:
「不如我們從頭開始?」之二,聊聊破鏡重圓的Spandau Ball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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