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有劇情討論,請斟酌閱讀
多次榮獲金漫獎肯定的阮光民繼《東華春理髮店》被改編成連續劇後,《用九柑仔店》亦被三立旗下子公司改編為同名連續劇。《用九柑仔店》確實是個很「台」很溫暖的故事,有鄉土、有親情、有愛情,乍看之下是個理所當然的三立華劇題材,但細看製作班底卻會發現這次與傳統三立偶像劇相當不同,從製作人徐國倫到總導演高炳權及導演曾英庭,過去都是曾繳出精彩電影(或電視電影)的創作型製片與導演,在他們手裡是如何選定這個題材、並選擇不同的影像質感來定調處理,讓本劇營造出不同於一般華劇或偶像劇的質感風格呢?
跳脫傳統電視與電影的分野 以呈現原著精神、把作品做好為目標
身為全劇舵手的總導演,高炳權直言:「我們先期在做影像風格定調的時候,並沒有特別去想這到底是電影劇或電影,主要還是希望呈現出原著的精神,再從影像風格的參考開始思考,什麼樣的呈現最適合。」他也笑說:「坦白說我們對過去三立華劇的風格也不是很熟悉,傳統上來說電視資源跟限制也比電影多一些,我們這次雖然資源比起一般電視劇稍多,但我們的時代戲也很多,所以最後到底可以做到什麼狀況也是不確定。」
高炳權相當重視剪接和攝影風格,他自己聯想到的多半是日系作品,包括《幸福的三丁目》等等,高炳權強調:「我想拍的東西還是希望比較真實一點,所以不希望太偶像劇,所以我用很多一鏡到底、很多steadi-cam,希望在製作和風格各方面的許可範圍內,盡量多玩一點。」他也補充道,有不同年代故事的《用九柑仔店》每集都會有過去與現代兩個不同時間的戲,必須突顯出差異,所以包括顏色、各種風格氣味都會做出不同。
高炳權與曾英庭 學長學弟的首度合作
除了總導演高炳權外,此次執導的導演還有以《最後的詩句》、《高山上的茶園》等作品為觀眾所知的曾英庭,這次兩人不但是雙導演搭配,而且還有著意想不到的分工模式。原來高炳權最初就參與了開發,但在《用九柑仔店》拍攝同期,他同時亦在處理電影長片《江湖無難事》的後製工作,深恐無法兼顧的他笑說:「我需要找一個夠強的導演進來幫我。」曾英庭也笑說:「我還好,風格就是聽總導演的。」
高炳權和曾英庭雖然過去未曾在正式製作合作過,一直都互相認識,而且當年居然有意想不到的「第一次親密合作」。高炳權說起當年結識曾英庭時的影況,他解釋道:「我跟許富翔、林君陽、蕭力修都是同一屆的同班同學,大家拍片都互相幫忙,我跟大英第一次合作是一支課堂作業短片,許富翔是導演、我是攝影師,那次大英則是來演男主角。」曾英庭大笑回想起當時的狀況:「對,我要在大冬天,淡水冰冷的地板上演獨角戲,還是演人格分裂。」曾英庭說起對高炳權的印象,充滿了學弟對學長的仰慕,他謙稱:「我在學習的路上都有看著高炳學長的作品,公視版的《愛的麵包魂》就很棒,還有像他的短片《靜夜星空》短片,有超豪華的演員陣容,有張鈞甯、曾愷玹、黃尚禾和郭力夫,那時候高炳可以說是圈內所有人的偶像。」
除了對高炳權的信任外,曾英庭也提起接下《用九柑仔店》另一個不為人知的原因,他說:「其實我小時候想當漫畫家,以前當過漫研社社長,我本來就很喜歡阮老師的作品,所以接到這個邀約就很興奮,加上國倫跟我也是同學,我又喜歡故事,當然就決定要接。」
雙導演的奇特分工 長輩和小孩都交給高炳權
說起兩人分工的模式,他們各自因喜好而從劇本的集數挑了很奇妙的不同集來拍攝,高炳權剛好是拍攝全劇的頭與尾:1-2 集、8-10 集;而曾英庭則是拍攝 3-7 集。雖然兩人有些神秘的拍攝分工是決定於兩人對該集劇本的喜愛與把握度,但冥冥之中出現了「有長輩或小孩就是高炳權拍攝」的現象,兩人笑說曾英庭拍到最小的「小孩」就是國中生,曾英庭也直言:「小孩演員我真的不太會處理,就交給學長。」
身為雙導演中有長劇經驗的導演,高炳權坦言劇本改編並不容易,他解釋道:「漫畫雖然很好看,卻不是強情節的故事,要改編成長劇還是很硬。所以才想到說有沒有可能柑仔店的人,以前各自都有自己過去的故事,所以我一開始就拉出兩個時空,每一集再抓出一個跟該角色對應的故事。」
提起劇本和製作,高炳權表示:「我們做劇本跟拍攝都是拍得很用力的,而且曾大英進來了,我們就是做作品的心情,一定是盡力做到好,而不是我們在拍一部三立劇之類的想法。」他也坦言:「某種程度上也是因為我現在的狀態,更會想要去拍作品。《江湖無難事》是我跟徐國倫合作開立製作公司後的第一部電影長片,而《用九柑仔店》則是我們的第一部劇,我們當然壓力很大,希望能夠做到最好。」
高炳權提到,本來因為電視劇預算不高,希望能在北部找場景,但找過一輪之後發現無望,為了要呈現出最適合的畫面,他們就直接決定下嘉義拍攝,因為只有嘉義的場景最符合劇情設定與期待。自己也曾擔任攝影的高炳權,對於攝影畫面與風格自然同樣的十分「用力」。他難掩驕傲地提起《用九柑仔店》的攝影師成員,三位攝影指導包括拍攝《順雲》的李清迪、掌鏡《魂囚西門》與《最後的詩句》的劉至桓,以及《高山上的茶園》與《阿水與國祥》的攝影師詹嘉文。高炳權娓娓道來:「迪哥(李清迪)是非常有經驗的攝影師,之前我跟他合作過,覺得他的東西很棒,只拍傳統電視劇太可惜。劉志桓之前拍過《市長夫人的秘密》,也跟大英合作過《最後的詩句》,詹家文則是《江湖無難事》、《高山上的茶園》、《聖人大盜》的攝影師,都找來電影等級的攝影師,讓想法、畫面、戲都會更細緻。」
「鄉下長大的天龍人」 溫暖之餘還是有寫實與殘酷
談起與《用九》的緣份,高炳權自稱他是「在鄉下長大的天龍人」,因為他在中班以前是住深坑靠近石碇的地區,很有田野風情,他回憶道:「我小時候那邊還是有牛的,我常常會跟在牛後面跑,其實跟《用九》裡面寫的中南部景象是接近的,我也常常往柑仔店跑去買些小東西,《用九》真的就是我的童年回憶。我現在有小孩了,會發現他們下一代是看不到這些的,我覺得我們這個世代能做的其實就是盡量把這個文化、雜貨店這個概念呈現出來,其實它就是聯絡感情的八卦站,是鄉下大家聯絡感情的地方,也反映了鄉下人際關係特別緊密的那一面。」
相較起來,曾英庭則坦承道:「我跟高炳不同,其實我小時候是真的沒有親身去過柑仔店的經驗,但我來說說拍戲就像乘坐一種時光機,不管有沒有曾經經歷過,對我來說好像都可以追回一些小時候失去過或空缺的、或製造一個重新的記憶。」
經歷過冷調的《最後的詩句》和《高山上的茶園》,這次曾英庭要溫情起來了嗎?高炳權笑說:「也沒有喔,《用九》不是很純粹的溫情,有些戲還是硬的!大英就做自己啊!」曾英庭則笑著補充道:「確實有些比較殘酷、悲慘的部分,我覺得還是要去處理,我們不想做刻意的美化,像第七集的邱澤就是一個案例。」因此高炳權也說:「雖然故事或套路有點接近傳統偶像劇,但我們拍出來就是不一樣,也要感謝監製力挺,幫我們去溝通。」
高炳權也提到,像《用九》第九集講到死亡議題,他直言:「說實話偶像劇不太談死亡,要談死亡可能就是弄個美美的葬禮。但我們在俊龍那段戲,讓俊龍眼睜睜看著生命的逝去,還直接到真的太平間去實拍,就是很真實的細節。」
阮光民老師親自參與讀本 演員們也都全心全意
而製作過程中,阮光民老師不但從頭參與到尾與演員一起讀本,還幫演員們矯正台語發音,也來看看大家唸起來是什麼感覺,而每個演員在開拍之前,都上了一個月的語言課程,務求台語順暢道地。
很特別的是,兩位電影導演拍起長劇,就開始在每集去玩不同的風格。每集在故事上都有不同的主題,也就產生相應的風格,曾英庭表示:「所以我們的演員跟演法,都是以該集的狀態和需求去作為準則。我們全十集有拉一個主調性,所以個別集數當然要立基在這個主調性,但可以去做出風格微調,像第六集是有一點點喜劇風格,又比如第五集是講聚散無常,就可能比較悲傷。」但他又笑著說:「但還是基於我們的主風格啦,所以也不會變成《最後的詩句》。」
人在訪談現場的監製林知秦也忍不住補充道:「我們副總在看片的時候,自己就說他覺得每一集都像在看一部電影。」此語證明了高炳權和曾英庭的「實驗成功」,也說明《用九柑仔店》與傳統電視劇玩出新意的地方何在。
高炳權:「希望觀眾會喜歡,觀眾值得更好的」
談起《用九柑仔店》的製作「龜毛度」,高炳權直言:「真的是希望觀眾會喜歡,我相信台灣觀眾值得更好的。現在國際平台都已經進來台灣,對岸的影視品質也不斷提升,我們不能再套用過去的電視劇思維。我就是要做影集的概念,要面對的是全球觀眾,不是只面對台灣觀眾或年長族群而已。」
監製林知秦也補充道:「當初三立會成立『華人創作』(華創)這個子公司,本來就是為了要做不同的內容,所以我們做《用九》時並不是把三立當成唯一的舞台和平台,希望能國際化又能有台灣自己的味道。」
曾英庭也強調道:「雖然大家好像定位我是藝術片導演,但其實我覺得我沒有很藝術,我其實是想走劇情、說大家都還看得懂的故事,我還是喜歡讓觀眾看了內容心裡能夠被觸動,《用九》本身就包含這個東西在,所以才會想做,也希望最後的成品觀眾能夠喜歡。」他也特別感謝劇組團隊,表示:「我們團隊真的每個人都是用愛在拍,不只是主創人員,甚至是剛進組的實習生,都有著滿滿的愛,我相信這些在畫面上一定會被大家看到。我們的美術、陳設、場景等等都是歷經千辛萬苦,有幾次我都想鬆口答應了,但高炳權還是堅持要做到好,但結果就是最後的結果真的大家都非常讚賞。」
除了劇組外,演員的互動也十分高。高炳權笑說:「這次我們很喜歡演員的互動,這個很妙,那三個大男生演員:陳褘倫、侯彥西、張軒睿,他們三個人太吵了,平常在現場都一直玩一直玩,我就像老師要去講話訓話,常常要叫他們不要說話,但這對戲是非常好的,他們之間那種兄弟的情誼當然就出來了。」
而這次與許多資深演員共同合作,也是兩個年輕導演難忘的經驗,老人家之間的互動也十分逗趣,曾英庭就笑說:「這是我第一次,以前真的沒拍過,所以壓力超大。我記得有天是吳朋奉哥第一天來,他一來就問說老人群裡有誰,大家算一算好像有超過千歲,他就說喔那他是『最細漢』的!」
曾英庭特別提到:「這次跟老演員合作的經驗很特別,他們抓到節奏之後,會自己 run。」他也回憶起拍攝過程中最難忘的特別經驗,發生在雷洪大哥飾演老勇伯的橋段。第四集的劇情設定是勇伯在柑仔店前投幣集一直玩一直輸,雖然看似暴力地一直搥機器但還是繼續玩,因為他其實是想輸錢幫柑仔店,那其實俊龍也看出來了,叫他不要故意輸錢。那場戲本來只是要拍他一邊玩機台一邊輸錢一邊跟俊龍否認,沒想到拍攝現場剛好就是那一次按完真的中獎,這是劇組全程唯一一次,就發生在拍攝的當下。劇本設定勇伯是來輸錢的,不能中獎嘛,所以當下劇組心想糟了,這下要 NG 了。但我看到雷洪大哥的反應,當下他看到機台中獎的時候就傻住,他從來沒贏過居然在這裡贏了,他用牙籤去做戲,去演繹這時候的勇伯心境,那種若有所思想去了解這個老天爺給的預兆是什麼,這個意外反而讓這戲變得更有深度,也更增加了這集裡角色的情感連結。如果不是雷爸完全處於在很細的情緒裡面,這是不可能出現的,真的是『魔幻時刻』。結果那顆鏡頭一喊卡之後,全劇組都覺得超屌超棒!」
他們對於過程的辛苦都輕描淡寫地帶過,只希望最後用作品說話,《用九柑仔店》幕後的認真與心血,都能讓台前的觀眾得到真正紮實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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