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探究一貫的主題,但帶來全新的樂趣與自由度,向來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希臘導演尤格藍西莫新作《真寵》有著導演一貫的形式美和核心議題,但在創作的實踐上明顯更為自在直接且深入淺出,加上三位女主角一流的演出,和出色的製作水平,不僅是導演個人創作生涯的高標,也可能是最好親近與理解的作品。
設定在十八世紀的英國,體弱多病、性格乖張的安妮女王將治國的重責大任交給閨蜜兼地下愛人莎拉夫人,兩人之間互相拉扯、互相扶持的關係既是甜蜜,也是緊張衝突的來源。但當年輕貌美、看似天真無邪的莎拉夫人遠親艾碧嘉來到宮廷,艾碧嘉的野心讓三位女人間的關係開始產生質變,也引來意想不到的後果。
許多時候,《真寵》讓人想起幾年前阿利安卓崗札雷伊納利圖的《鳥人》:兩人都是風格鮮明且議題固定的作者型導演,兩部作品同樣接在導演本身最極端殘酷的電影之後(伊納利圖的《最後的美麗》實在是比慘還慘,藍西莫的《聖鹿之死》則只能說挑釁觀眾挑釁得很成功),也同樣以意料之外的幽默感和調性,營造出與過往截然不同的樂趣。
當然,若要細究,《真寵》裡頭無論是對於權力結構的剖析、日常而無所不在的暴力、施壓者與被壓迫者之間的角力、人際關係的異化等等,都是導演一貫熱衷的議題,但當編劇換成首次合作的黛博拉戴維斯與湯尼麥克納馬拉(藍西莫在此之前的所有作品皆出於固定邊劇夥伴艾錫米斯費利珀之手),藍西莫的電影也有了全新的生命力。無論電影想探討的議題為何,在戴維斯與麥克納馬拉筆下,就算單純將《真寵》視為一齣宮鬥劇,或者一部一板正經的黑色喜劇,事實上都說得通且稱得上成功。而當故事如此令人享受,任何議題都像是錦上添花,而非智力測驗。
特別是純粹作為一個導演,無論從何角度來看,藍西莫的功力皆是無庸置疑。電影的調性剛好介於荒謬與悲劇之間,拿捏得恰到好處;幾段蒙太奇鏡頭(特別是一場關於鴨子的無聲戲)放大了電影的喜劇色彩,節奏平穩但從不會讓人感覺拖泥帶水。此外,無論是羅比萊恩(《美國甜心》攝影執導)的攝影、藍西莫御用剪接師 Yorgos Mavropsaridis 惡夢般的剪接,乃至珊迪鮑威爾的服裝,都強化了電影的獨到美學。
三位女主角也各自交出了近年代表作:本片算是艾瑪史東的一大突破,雖然角色本質看似與演員過往特質相去不遠,但細節上卻是大相逕庭,做出的反差對比越到電影尾端越明顯;瑞秋懷茲還是一如以往的穩定可新,向來不計形象只求戲好的奧莉薇雅柯爾曼則是全片MVP,各種包含自我嫌惡、自戀、小聰明、忌妒、憎恨的情緒,一點一點層次分明,塑造出一個可惡又可憐,栩栩如生的精采角色。
《真寵》依舊是一部藍西莫電影,但也是藍西莫最好親近與享受的電影,在藝術與主流間找到了專屬於導演本身的位置。從憂傷善感的結尾來看,藍西莫對於人的前景還是悲觀的,但既然過程如此高潮迭起,又怎能不把三位主角的悲劇視為觀眾自己的娛樂,在其中找到無止盡的享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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