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科幻獎專題】從《侏羅紀公園》到《侏羅紀世界》:25年來的 IP 改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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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張智涵

孵孵孵出一個大 IP。

已故的科幻小說家:麥克克萊頓,生前創作了兩本以基因複製做為探討主題的小說:《侏羅紀公園》以及其續集:《失落的世界:侏羅紀公園》。兩本小說陸續被環球影城買下版權改編成電影,史蒂芬史匹柏作為兩部改編電影的導演,第三集電影則是僅擷取部分小說元素的原創劇本,第四集《侏羅紀世界》則是以政策性重啟的方式,加入了更多原作小說的元素。

本文試著從麥克克萊頓兩部原作小說,以及四部改編電影,來進行小說與電影之間創作思維脈絡轉變的論述。

《侏羅紀公園》:悲觀的小說家與童心未泯的導演

麥克克萊頓相當鮮明的創作風格,是對於科技的發展有種濃重的擔憂,甚至是到有點神經質的強烈悲觀。科學原先是排除人類在於生存上遭遇窒礙的幸福之道,但隨著資本主義的蓬勃發展,科學的發展也難以避免的蒙上利益爭奪的陰影,某些科學技術也許許只是純粹被創造出來營利。譬如基因改造食品、研發出花紋美麗的魚、更溫馴的寵物、肉質更多的家畜、美容產品、或是品種更艷麗的花草等。這些基因改造產物是基於企業營利的競爭而產生, 而《侏羅紀公園》小說系列,探討的就是在這樣科學競爭之下所延伸出來的隱憂。

《侏羅紀公園》的小說出版於 1990 年,劇情描述一家名為「國際遺傳公司」的生技公司,開發出一種能複製恐龍的遺傳技術。然而複製恐龍技術比起其他醫療方面的生化技術,對於投資者沒有很大的誘因,所以企業的創始人:「約翰哈蒙德」便想要利用複製出來的恐龍來開設動物園,以作為賺取暴利的手段。最後公園保安系統失靈導致恐龍逃至野外,讓公園陷入毀滅性的災難。

《侏羅紀公園》的小說出版於 1990 年。

通常麥克克萊頓在撰寫這類批評科技的小說時,所著重的重點不是科技本身的「存在」,而是人們找尋這項科學的「動機」。就像人們為什麼會想要找尋複製恐龍的技術,為了讓這項技術能被合理的存在,所以企業家必須用一種方式增加投資者的誘因,因為跟能治癒癌症的巨大藥物市場比起來,複製恐龍技術的用途與營利的方式實在很有限,所以企業家便利用大家想要窺視遠古生物的好奇心態,建造了侏羅紀公園。

跟改編的電影比起來,麥克克萊頓筆下的人物有著強烈的黑暗性格,從小說的開始到結束,你可以從中明確的感覺到資本主義之下的陰險面,文筆看似樸實,卻都面面俱到而銳利。除了對於企業體系有深刻而直接的批判之外,對於史前恐龍生態的描寫也相當有說服力,醫學大學生涯的學識成為這本小說最厚實的血肉。

小說中有位名為「伊恩‧馬康姆」的數學家角色,扮演極其關鍵性的角色,而這位角色更可以說是作者本身的性格寫照。他總是無時無刻用最犀利的言詞,道破人們對於科技擁有過多的自信心,而失去了對於科學某種敬畏。用雄壯的資本企業體系在駕馭科學,本身就是一種很荒謬的過程,「科學」本身是一種很客觀的行為,科學的結果則是來自於人類的動機,而人類的動機常常促使科學淪落到最危險的狀態。伊恩馬康姆在電影版本被修改成有點玩世不恭的性格,但礙於電影篇幅的關係,他那精闢的毒舌技巧沒有很大的發揮空間,但是對於科學神經質的不信任仍有完整的存在。

在電影的劇情中,編劇將公園失控的責任完全安排到胖子工程師:乃德瑞為了竊取胚胎而關閉保全電源,讓恐龍從柵欄逃出。在小說裡則是因為恐龍脫離了基因工程的限制,開始在野外大量繁殖,而迅猛龍也在沒有人知情的情況下,在野外繁殖成大量的族群,而乃德瑞的偷竊行為只是整個公園失控中的一個環節而已。

小說的安排似乎是著重於科學中有相當多的不確定性,想要完全掌握在自己能理解的狀態中是不可能的事情;而電影似乎是想要簡化劇情的繁複性,所以有技巧性地將人為的過失做為科學失控的肇因,也是一個相當簡潔而有利的安排,更闡述了在有巨大風險的科學技術面前,只要有任何一絲人心上的疏失或怠慢,終究會釀成巨大的悲劇。

開設公園的企業家:「約翰哈蒙德」

在改編的電影版本中,編劇將開設公園的企業家:「約翰哈蒙德」(穿著像肯德基上校的那位)個性上做了大幅度的修改。原住小說版本的約翰滿嘴銅臭,標準的野心企業家,無時無刻都在算技基因工程能為他帶來多少營利,當他的兩位孫子因為公園的災難而陷入危機時,還在乎他的公園是否有機會恢復正常。但是電影版本中的約翰則是一個像孩童般天真的老人,他建設公園的動機來自於崇高的理想,想要讓世人窺見史前動物的樣貌,還跟前來背書的律師商討能否讓一般民眾用優惠的價格參觀公園,並對兩位孫子疼愛有加。

這兩種版本的約翰同樣的都用一種輕忽的態度在面對科技潛在的危險性,小說中的約翰因為貪婪成性,對於縈繞於耳邊的警告刻意忽視,甚至認為這些所謂的憂慮都是庸人自擾;至於電影版本中的約翰則是像一個無知的孩童般,想要用一個陌生的強大力量去創造利他的事物,而旁人的警告則像是在質疑他的善意,所以他些微的發慍。

我想會如此修改約翰個性,可能跟史蒂芬史匹柏本身有關係吧。史蒂芬史匹柏導演一直都是個老頑童,或許他很渴望銀幕上那些幻想的事物,哪天真的可以成真。大部分的孩子都渴望看到活生生的恐龍,而孩子不會像成人去憂慮複製遺傳技術的潛在風險或爭議。或許史蒂芬史匹柏導演想要為哈蒙德複製恐龍的動機賦予崇高性,好讓導演面對自己內心的期盼時不會有罪惡感。

因為如此,史蒂芬史匹柏改編電影的方式,並沒有聚焦在科技道德的思辨上。後面的劇情著重在主角亞倫葛蘭博士對於家庭與孩子觀念的改變,小說裡每個章節前伊恩馬康姆提及的混沌理論,也無法在後續的劇情得到完整的論證,換句話說因為伊恩馬康姆的戲大量地被刪減,使得原作裡批判的風格在電影裡被稀釋很多。原作小說還有提出一個問題,那就是「什麼是真實」,科學可以完全還原真實嗎?

負責複製恐龍工程的吳博士,對企業家約翰哈蒙德博士說到,他們並沒有在公園內還原過去,公園裡的恐龍從來不是真實的,他甚至沒把握複製出來的恐龍是否跟古代的物種是相仿的,大大道出科學的極限,但在電影裡關於「真實」的論辯,徒剩艾莉塞特勒博士與約翰哈蒙德短暫的爭吵。

電影版本的氛圍與小說大徑相庭,然而兩者都有相當高的娛樂性。小說中完備的描述了公園中的地理環境跟恐龍生態,彷彿一切都躍然紙上。雖然電影受限於長度而被迫刪減了許多橋段,但也傳達了逼真而動魄的冒險旅程,文字與影像個別展現了各自的優勢與侷限性。侏羅紀公園自此成為眾人兒時記憶的鄉愁。而這樣的鄉愁,在 1997 年的續集:《失落的世界:侏羅紀公園》延續下去。

《失落的世界:侏羅紀公園》:真實定義的論辯

《失落的世界:侏羅紀公園》是麥克克萊頓親自撰寫的續集小說,故事發生於「侏羅紀公園」六年後的故事。哥斯大黎加的海岸出現了許多不明動物的屍骸,當地也開始蔓延不明的腦炎。這些跡象引起科學家理查萊文與數學家伊恩馬康姆高度的興趣,認為在哥國附近的島嶼上有著「失落的世界」,並偕同一些夥伴在太平洋上找尋可能的島嶼。最後他們在一個稱為「索納島」的島嶼上找尋到國際遺傳公司遺留下來的恐龍養殖場:B 地,當年繁殖的恐龍紛紛逃至野外,形成一個封閉的生態圈。

《失落的世界:侏羅紀公園》劇情所描述的,是科學家們是否能從一個人類複製生物所形成的生態圈中,找尋到六千五百萬年前大滅絕的原因,延續了前一集小說關於「真實」論辯的主題。前一集小說吳博士曾說道,他們並沒有成功的還原過去,更遑論在人工製造的生態裡找尋到過去大滅絕的答案。科學的精神是追求真實,所以怎能在人工的環境裡找尋到真實?「失落的世界」成為一個諷刺的標題,因為故事中的 B 地並不是如小說家柯南道爾筆下的「失落的世界」,是一個未被發現的恐龍世界,它依舊是人為製造出來的結果,再加上實驗室不當因素所帶來的疾病傳染,讓肉食與草食恐龍的比例失衡,所以它更不是一個完整的生態圈。複製恐龍這件事情的動機,就是以「真實」作為商業的噱頭,但如何驗證這些恐龍是否為「真實」,這又是另一個問題。

近年的影集《西方極樂園》(West World),改編自麥克克萊頓執導的同名電影,同樣也是論述到「真實」的議題,從逼近真實的體驗中追尋道德解放的快感,但即便機器人做的再擬真,遊客都會知道它們是虛假的,他們才能對機器人扣下板機。《侏羅紀公園》有趣的地方,在於遊客都會認為那些複製恐龍是真實的,唯有幕後執行計畫的吳博士,才清楚知道這些複製恐龍是在猜想跟推理之下,用其他生物基因所合成的。科學追求的真實,以及娛樂產業上追求的真實,其目的與定義是否相同呢?「真實」的定義成為兩部《侏羅紀公園》小說很重要的思辨核心,只是在第一集只是一個子題,第二集就成為劇情的核心。

然而到了電影版的《失落的世界:侏羅紀公園》,史蒂芬史匹柏真的讓「失落的世界」變成柯南道爾的「失落的世界」了,整個劇本架構更是依循《金剛》,只是金剛換成了急著找兒子的暴龍,劇本被修改成很純粹的善惡對立,以及古板的環保呼籲。但整體而言娛樂性相當高,只是少了第一集純粹的赤子情感。

不過要將這部續集小說改編成電影,確實有一定的難處,因為小說裡的二元對立色彩被削減到很低,所謂的「反派」並不是代表一個相反的價值觀,設定上僅是貪婪的商人,因此整本小說的學術味比第一集更濃烈,大部分的劇情都是描述主角們對恐龍進行田野調查時,所說的一些推論與文明的反思,若要用電影來舉例,就像是經典電影動畫《攻殼機動隊》兩部作品的差別,第一集科技文明的反思還緊扣在主要的刑事案件上,第二集卻是學術論述頗多,刑事案件反而變成陪襯。

第一集《侏羅紀公園》小說的約翰哈蒙德雖然也是一個貪婪的企業家,但他至少有跟主角們進行過價值觀正反的激烈辯證,讓故事的二元對立感顯得鮮明,《失落的世界:侏羅紀公園》的陶吉森,其位階也就只是對應到《侏羅紀公園》的乃德瑞而已,並不足以形成一個反面價值觀的縮影。我想在改編電影的時候,為了解決小說的問題,才設定出正義與邪惡這樣有點刻板的對立設定,來加快電影進行的節奏。

《失落的世界:侏羅紀公園》的主要劇本問題,在於史蒂芬史匹伯所提出的環保呼籲太過於牽強,因為恐龍是已經滅絕的生物,那你要如何說服大家要用看待瀕臨絕種生物的態度去保護牠們?牠們並不是現代生物鏈的一環,若牠們不慎進入現代的生物圈,還會有生態衝擊的疑慮,以瀕臨絕種生物的角度來保護牠們是比較欠缺說服力的。電影若要完全照原作小說改編,其故事節奏確實不太適合電影的形式,因兩集小說相較起來,第二集的學術性論述又重了許多,但史蒂芬史匹柏無法讓動保議題凝聚成重要的核心,只在電影結尾拋出「我們要愛護動物」的粗淺想法,史蒂芬史匹柏於此遺落的問題,將會於《侏羅紀世界:殞落國度》獲得解決,文章後半部會為這部分加以詳談。

《侏羅紀公園3》:天文學家與太空人

侏羅紀公園 3》可以說是整個系列中娛樂性最顛峰的一部,但也是核心價值最單薄的一集。前往島嶼的動機遷強,整篇故事像是某座主題樂園調性的電影。雖然如此,我仍對於首集造訪公園的亞倫格蘭博士的回歸感到些許得欣慰。

亞倫格蘭博士是古生物學家,在侏儸紀公園的電影裡首集被描寫成對於猛禽類恐龍:迅猛龍有專精的研究,電影的開頭就帶到他在蒙大拿州從事迅猛龍骨骸的挖掘工作。在《侏羅紀公園 3》裡,葛蘭博士重回了挖掘工作。這一次的他面臨研究資金短缺的困境,不僅如此,大眾也對他的研究感到興致缺缺,而大家對他最感興趣的是在侏羅紀公園的遭遇,以及第二集中未曾在場的聖地牙哥事件。在恐龍的島嶼被世人知曉之後,以挖掘骨骸作為研究途徑的骨生物學似乎有些受到挑戰。而葛蘭的演講上曾經有學生公開挑戰,說葛蘭對於迅猛龍的研究只是臆測,如果聯合國決定了如何處置島嶼,科學家就可以在活生生的迅猛龍身上得到最真實的結果。

然而葛蘭博士對這樣的說法感到不以為然。他認為國際遺傳公司只不過是用基因工程合成了許多巨獸,真正的恐龍早就在六千五百萬年前就絕種了。

其實葛蘭博士這番見解,在《失落的世界:侏羅紀公園》小說原作也有論述過。數學家伊恩馬康姆有談論到,因為恐龍的基因有破損,科學家必須挪用其他生物的基因進行修補,所以恐龍的基因序列在複製的過程中被改變,而動物的行為跟基因序列有很大的關係,所以這些被複製出來的恐龍很可能不再有原來的行為特徵,因此他沒有辦法在複製的恐龍自成的生態中找尋到恐龍滅絕的原因。這也是為什麼葛蘭博士認為最正確的考據仍舊來自於化石,而不是當前活著的恐龍。

因為缺乏資金的關係,在一對夫婦巨額資金的誘使之下,葛蘭答應了擔任這對夫婦前往索納島旅行的嚮導。跟隨葛蘭的還有一名年輕的學徒:比利,還有夫婦們故聘的隨從。然而這對夫婦前往島嶼真正的目的不是旅行,而是找尋在島嶼失蹤的兒子。就這樣他們在島嶼內的機場降落,隨後陷入了危機。

其實電影開頭點出了「複製的古生物是否會對於以往考古學產生挑戰」的主題,然而礙於導演的水平,這樣的故事線沒有更深入的發展,反而流於一種追趕跑跳的平庸娛樂電影。本作由曾經執導野蠻遊戲的《喬強溫斯頓》作為導演,這位導演近期知名的作品是《美國隊長》以及稍早之前的《狼嚎再起》,其共同的特徵是娛樂性過剩,深度過於不足,常常把故事帶往沒有特色的發展。而《侏羅紀公園3》便是有這樣的窘境,眾人一直處於被恐龍追趕的狀況之下,沒有足夠的空間發展文戲,使得《侏羅紀公園3》變成熱鬧有餘,人文戲分卻相當不足的作品。

在本作品中最耐人尋味的台詞,便是葛蘭博士做出太空人跟天文學家的比喻。天文學家可以坐在最安全的地方觀察星象,而太空人則是要到最危險的地方進行觀測實驗。跟隨在葛蘭博士身邊的年輕學徒:比利年輕旺盛,對於能來到島上看到活生生的恐龍感到興奮,而他也在眾人陷入危機時偷竊了迅猛龍的蛋。起先葛蘭博士對於他的行徑加以撻伐,後來等到比利為了營救小男孩而犧牲時,才對於比利的行為感到諒解。他認為比利就是太空人,雖然比起天文學家太空人身處的環境相當危險,但是他可以感受到更接近真實的星空,差別在於想像與能真實觸摸。比利的死亡,讓葛蘭博士反省自己以往對於複製生物看待的態度。

然而就如前文所描述,礙於導演的能力,天文學家與太空人這樣比喻的探討也就戛然而止,緊接著又是一連串伴隨著巨大聲響的恐龍追逐戲。最後留下倉促的結尾,為侏羅紀公園系列暫時劃下不勝唏噓的尾聲。

《侏羅紀世界》:更多小說原作脈絡的改編

《侏羅紀公園》系列沉寂了十五年後,第四部作品終於在一連串乖舛的製作過程中誕生。這段期間有許多版本的劇本來回修改,有的過於套路,有的太過於前衛,在劇本始終無法定案的狀況下,續集計畫就此擱置了十幾年。《侏羅紀世界》的劇本是政策性重啟,延續了過去作品的世界觀,但又稍微為續集開創新的方向,甚至彌補了過去續集的一些缺失,讓第四集更靠近原作小說的核心主題。

首先要談前面兩部續集電影架構的問題。《侏羅紀公園》無論電影或小說,它們都讓主要「反派」的恐龍「迅猛龍」在開頭就登場,最後也變成主角們的主要威脅,做到前後破題與呼應的效果;第二集電影以小型恐龍「史秀顎龍」做開頭,但後來沒有成為電影的主要威脅,甚至史秀顎龍集體獵殺的橋段,無法有效推進劇情,整段刪除都不會影響電影的結構,形同贅戲;第三集劇情沒有太多支線,所以比較集中而俐落,鬆散的問題比較小,但登場的恐龍都無法串連成一個穩重的核心。

《侏羅紀公園》續集作品結構鬆散的另一個原因,是它大大脫離了基因科技批判與省思的主題。兩集原作小說核心都沒有離開過基因工程的主題,電影第二集卻變成粗淺的環保教育電影,但我認為這樣改編的考量,是在於第二集小說的學術性比較重,史蒂芬史匹柏必須將劇情簡化成電影可以承載的型態,但編劇不深諳基因工程所延伸的動物權利道德問題,所以變成倉促的環保呼籲。第三集雖然有提到基因工程與古生物學的關聯性,但也僅有蜻蜓點水。

《侏羅紀世界》的劇本結構,大大地改善了前面兩部續集存在的問題。混種恐龍「帝王暴龍」的設定,將故事重新聚焦於基因工程隱憂的批判,牠所造成的危機是蝴蝶效應的形式,貫穿了整部電影的劇情,讓劇情始終維持在一條清晰的線上。這個編劇模式如同《侏羅紀公園》,開頭先用造成主要危機的恐龍做開場,之後成為整部電影災難的主角。

雖然說《侏羅紀世界》因為古生物學的嚴謹性受到批評,然而原作小說的主題著重於「基因工程」,古生物學家所談論的各種考據知識,僅是作為加強該角色背景的說服力,古生物的考據並不是整部小說的重心主題,小說中的主角們也在思考眼前複製出來的恐龍,是否符合他們考據中的印象。即便電影的恐龍並沒有符合當今最新的考據證據,相較於第一集電影的劇本,其實更貼近基因工程批判的主題。

原作小說的主角伊恩馬康姆所提及的「混沌理論」,在舊有的三部電影都沒有辦法做到有效的發揮,但在《侏羅紀世界》裡成為危機的本質。混沌理論最概略的定義,就是當一件事物很簡單時,因果的進程是可以被預測的,但當整個體系變得龐大而複雜時,任何微小的因素都可能會出現意料之外的結果。

《侏羅紀世界》一直強調現代社會高度依賴自動化科技的現象,無論是龐大的商業體系乃至於家庭關係。例如電影開頭女主角克蕾兒就焦頭爛額於公園的各種小狀況,暗示整個公園的體系已經龐雜到瀕臨於崩潰的零界點,最後因為太仰賴自動化科技機制的判讀,因而錯判形勢釀禍;人們認為自動化科技可以簡化所有繁複的秩序達到統一管理,但愈龐大而複雜的體系存在著難以察覺的隱憂,《侏羅紀世界》裡發生的意外,就是在各種環節上出現了意想不到的差錯,最後串連成巨大的災難,這樣的劇情設定加深了「混沌理論」的概念。

在前面介紹《失落的世界:侏羅紀公園》時,曾提到史蒂芬史匹柏用了一個很粗淺的動保呼籲做結尾,但在最新的續集《侏羅紀世界:殞落國度》的預告提出了一個反問的議題,也就是「我們為什麼要保護恐龍」,牠們既然已經是絕種過的生物,剛好在火山危機時一次滅絕,不也是解決了生態圈的疑慮嗎?這個反問解決了《失落的世界:侏羅紀公園》電影結局的一廂情願。

《侏羅紀世界》三部曲的架構,其實很努力在描寫人與恐龍之間關係的多樣性。雖然說史蒂芬史匹柏確實開創了經典的第一部,但從續集看得出來他對於人與恐龍之間關係的想像是有侷限性的,他總是把肉食恐龍當作《大白鯊》來處理。科林崔佛洛執導的《侏羅紀世界》,則是將恐龍「角色化」,所謂的角色化不是「擬人化」,而是為恐龍添加更多個性的描寫,不再讓肉食恐龍淪為獵殺的電影道具。過去史蒂芬史匹柏無法讓觀眾對肉食恐龍感到同情,然而《侏羅紀世界》卻可以讓我們擔心迅猛龍遭受殺害,這就是兩者創作思維上最大的差異。

執導《侏羅紀世界》的導演柯林崔佛洛,早就將劇情構思成一個完整的三部曲,三部曲的議題都緊扣在基因工程道德的論辯,第一部探討的是基因剪輯工程,第二部則是探討複製生物的權利道德,彼此之間都有清晰的關聯性,而不是如舊有的續集無法有效的串連,不再讓電影的主題訴求顯得鬆散。科林崔佛洛的三部曲完整構思,反而有助於麥克克萊頓原作的思想能完整呈現。

二十五年的改編路

《侏羅紀公園》電影系列的改編,目前新作發展比起前作增添更多當代現象的批判,更能反思到我們遭遇的困境。史蒂芬史匹柏的《侏羅紀公園》傳達的是童年因為成人世界的算計而幻滅,科林崔佛洛的《侏羅紀世界》三部曲(今年《侏羅紀世界2》即將上檔),則是傳達著在面對現實的殘酷,努力保持珍貴而稀少的純真。

從 1993 年到現今的 2018 年,「侏羅紀公園」經歷了四次改編,雖然並非都善盡善美,但都努力地想要還原經典原作的精髓。雖然說續集所呈現出來的結果,並不是所有《侏羅紀公園》影迷都能接受,但因為有這些續集不斷產出,讓新的一代更有機會認識科幻巨擘。即使麥克克萊頓已經長眠,但他所遺留的科幻精神依舊能被鮮明的傳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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