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白蟻》導演朱賢哲:從紀錄片起家,熬了二十年生成第一部劇情長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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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Maple;攝影/黃詠靖

《白蟻》導演朱賢哲接受娛樂重擊專訪。

以超過半百的年紀入圍金馬最佳新導演的朱賢哲,早在 2001 年就以《養生主》拿下金馬最佳紀錄片,卻遲到 2016 年才有第一部劇情長片《白蟻》問世,他調侃自己是「最老的新導演」。究竟朱賢哲為何熬了這麼久才終於完成第一部長片,而 20 年不輟的紀錄片耕耘又如何影響他的創作呢?

從紀錄到劇情 朱賢哲:「自己也沒想到會這麼久」

朱賢哲回溯自己當年在美國雪城大學(Syracuse University)學電影的過程,他坦言他與同輩導演其實有相類的養成經歷:「如果你去觀察,我這一代、五字頭的導演,其實讀書時都是接觸實驗電影。在學校老師教給我們的都比較偏前衛電影,像是吳米森、鍾孟宏,甚至是魏德聖早期金穗獎的出道作,都可以看到類似的影子。對我而言,拍電影還是必須有些冒險、開拓的精神,必須忠於自己的藝術感受,也對形式的熟悉自覺度較高。事實上《白蟻》的敘事也頗具實驗性質。」

《白蟻》入圍了優良劇本獎,帶來本部電影能發展的契機。

其實不只是美學養成上的共鳴,就經歷上朱賢哲也與同輩的鍾孟宏相似。雖然回國後想拍電影,卻逢遇到台灣電影谷底,所以他一邊教書,一邊拍攝紀錄片。他也說:「就我自己來說,是比較隨緣的,但我自己也沒想到會熬這麼久。」回台灣後因緣際會,紀錄片一拍就拍了 20 年的朱賢哲分享自己的心路歷程:「我自己一直都有在寫劇本,但寫了好多年,一直寫到 7、8 部都沒有得過獎。直到《白蟻》入圍了優良劇本獎,也受到評審的鼓勵,就想說改一改再投輔導金,結果也中,所以就覺得這是緣分到了,就把這部片拍起來。」

說起自己多年來雖然忙於教書和紀錄片拍攝,卻仍然持續劇本創作,朱賢哲也笑說:「其實我自己認識有繼續寫劇本的人,多半是比個兩、三次就有被鼓勵或得獎的人,至於像我這樣寫了 7、8 本都沒入圍過還繼續寫的,實在是少之又少。」而朱賢哲之所以能如此安之若素地持續創作,靠的並不只是平常心和隨緣的態度,而是因為「創作劇本的過程中,自己真的可以得到非常多創作的喜悅,所以自然就會繼續做下去,即使沒有人鼓勵,我自己就已經從寫的過程得到夠多了。」

也許正是這分對創作本真的堅持不改初衷,《白蟻》終於成為他第一部長片,而且入圍了釜山影展和金馬獎最佳新導演。雖然選題部分是因為得到獎項認可而繼續發展,但《白蟻》碰觸的確是朱賢哲一直以來最關心的主題,他表示:「我認為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兩件事,一個是死亡,一個就是情慾。所以死亡的探索跟情慾的狀態,一直都是我想挖掘的主題。」

除了實驗前衛電影美學和對情慾及死亡主題的探索,拍紀錄片拍了 20 年,也對朱賢哲產生很大的影響。朱賢哲直言:「拍紀錄片其實對我有很大的影響,尤其在對白上,不少台灣的影視作品對白都很不像平常人會講出來的話。但我在不斷拍攝、剪接紀錄片的過程中,會知道哪些對白是最關鍵、最後一定要留下來的,而且要貼近實際生活的口語,才會有生命力。」因此在拍攝過程中,朱賢哲也給予演員很大的自由,常常讓他們用自己的方式去講對白,而非照稿唸出,朱賢哲也提及:「吳慷仁不少段落甚至是即興出來的,像在走廊一一質問住戶那場戲,其實是他進入角色的狀態後自己加的,既自然又切合主題,非常精彩。」朱賢哲也不忘稱讚已被視為「選片良心」的吳慷仁:「其實他在很多部分的演出都超乎我預期,台灣這麼優秀又投入的演員其實已經不多了。以他的投入程度,我相信他一定還會再成長,就看我們的環境能不能再給他更好的劇本而已。」

藍白紅密碼 情慾迷網與救贖

《白蟻》中三個主要角色的名字各自帶了白、藍、紅三色,加上愛慾與救贖的主題,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電影大師奇士勞斯基。朱賢哲談起這個設計,平實地表示:「我自己確實很喜歡奇士勞斯基,年輕時接觸真的很感動,而且感動是會留下來的。他電影裡有很強的救贖命題,但絕不是廉價的救贖。但三個角色用藍白紅,純粹是致敬,倒沒有要去對應角色和紅藍白三部曲的意思。」

雖然朱賢哲本身是創作型的導演,但他認為電影不是永恆的商業與藝術的對立。

朱賢哲也補充說明,「之所以後來以《白蟻》為片名,是因為我覺得白蟻躲在潮濕陰暗處不斷啃食的意象,就像這部片要探討的,那些幽暗情慾不斷啃食一個人的內在、乃至家庭關係。」而如同他所強調,電影並不想給出廉價的救贖,所以在敘事手法上,也盡可能將前後時序做出不少調換,顛覆傳統的線性敘事,也讓因果關係更趨複雜。

問起導演有無下一步計劃,深知自己拍攝的還是創作本位電影,朱賢哲也直言:「目前藝術電影,或說創作型的電影在台灣非常難生存,但如果未來台灣電影市場完全沒有這樣的作品,不免會讓人有些遺憾。」雖然朱賢哲本身是創作型的導演,但他並非因此掉入商業藝術二元對立的思維,他深知電影市場必然同時需要各種類型的電影,他便直言:「其實電影不管是創作型還是商業型都可以是好電影,重點在於要看拍得到不到位,事實上我認為過去幾年做得最到位的電影就是《我的少女時代》。其實商業電影發達的國家,藝術電影一定也會強,反之亦然。一個完整的電影市場需要商業電影去發展技術、養成人才,但也需要有很強的創作型導演,適時地給予商業電影刺激,在商業影停滯僵化的時候起到推動的作用。我認為創作型導演不須排斥商業電影,而商業電影也應該適度投資去藝術電影,才能達到雙贏。當一個商業電影的製片成功後,其實他大可以去投資或拍攝創作型電影,才能夠去發掘更多不同的聲音、面貌,還能再回來滋養商業電影的創作。」

朱賢哲也不忘稱讚已被視為「選片良心」的吳慷仁,在本片有很不一樣的演出。

朱賢哲語重心長地說:「希望台灣真正能夠讓影多元化,不要只能拍固定兩、三種類型,才能真正讓整體環境活絡。我對台灣電影的期語是我們不只有《白蟻》,更希望有一天我們可以拍出《非常母親》《屍速列車》這樣的作品。」

歷經長期蟄伏後才拍出第一部長片的朱賢哲,對同樣還在摸索中的導演後進有什麼樣的建議呢?他簡潔有力地說:「要團結。真的要去看同輩導演在做什麼,而且要成為彼此的支持和助力,大家才能一起成長。拍片一定要互相幫忙,如果你們同輩之間都做不到了,還能期待誰呢?」他最後也補充:「希望新一代沒有包袱的電影人,能夠把自己的聲量聚集起來,發揮一定的影響力,才能去改變這個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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