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畢畢;攝影/黃詠靖;照片來源/台北電影節官網
2016 年台北電影節在眾多影迷期盼下 6 月 30 日開展,傳統兩大競賽單元不變,3 個特別單元以及 5 個觀摩主題展現了影展全新風貌,而每年受到關注的主題城市單元卻悄然消失,如此改變讓許多影迷不解,是否與主席請辭換人風波有關?
「策展選片沒有來自於主席方面的任何壓力。」策展人郭敏容斬釘截鐵說,今年的策展方向只是「將詮釋權還給觀眾」。
邁入第十八屆的台北電影節(以下簡稱北影),影展主席向來是榮譽性角色,每一屆主席有自己期望推廣的想法理念,兩年前主席張艾嘉重視對於新演員的培訓,前任主席李烈著眼於跟台灣電影圈業內的聯繫,本屆臨危授命的李屏賓則建議該重視電影圈資深幕後人員。經歷了 3 屆內容策畫的郭敏容說,她所感受到的,是各屆主席們不對策展內容有所干涉,但是今年的主席風波的確壓縮到前期策展時間。在歷經一連串風雨包括李烈請辭主席、電影獎入圍名單外洩,更讓今屆北影有重新振作的必要。
以往都是從前一年 9 月開始的前期規劃計畫,本屆因團隊人員調整,直至今年 1 月才正式開始策展,4 月中做第一次收尾,4 月底節目規劃全部確定,策展時間上少了將近一半,選片部分依然是 1 位策展人加 1 位國際聯絡人參與,1+1的單薄編制,相較於國際大型影展有培訓選片人的制度且策展人都是全職工作,只需專注選片,台灣北影資源不足,策展人還必須涉入不少行政工作,只能說他們產出的動力與精神壓力確實龐大。
今年 5 個觀摩單元與 3 個特別單元皆是全新面貌,卻也讓人有點霧裡看花,郭敏容解釋說,「乘載著台灣影業的的發展,台北電影節對觀眾來說,應該涵蓋很多不同面向,卻也必須給觀眾獨特角度的思考。今年我們在找一個平衡,希望可以讓觀眾更親近、多點思考,看到不同面向代表,今年的觀摩單元就是以這樣的思維來選擇。」
以往策展,會以國家電影區域劃分單元,或是以電影作者、導演的方式做區分,這種傳統選片方式,郭敏容認為比較像是策展人看過了之後傳授給觀眾,難免有先做功課、畫重點之後分門別類的感覺,今年捨棄掉這種方式,台北影展節目表整個打掉重練,以「故事性」重新做分類,每個單元中都可以看到由淺到深的作品,打破觀影者以往認識電影的方式。
五個觀摩單元的取向
其中「浮世回聲 Echoes」著眼於電影如何看見社會,納入引起迴響與爭議的議題性作品,回應社會、反觀歷史、預示未來,甚至是喚起共同的通俗記憶。當中有香港電影《十年》、《地下香》回應社會現象,亦有輕鬆如《B 拷發燒友》,點出盜版電影讓藝術傳遞普及的矛盾諷刺,愛情、通俗劇⋯⋯各種方式兼具,皆以故事性方式講述。
「未來視界 Visions」則呈現大師新作,提出敘事與美學上新的改變,是比較傳統式的打包,適合深度影迷。作品個人風格相較明確,蒐羅如導演黑澤清、是枝裕和、趙德胤、楊超⋯⋯等作品,也有義大利新導演皮楚馬賽羅 Pirtro Marcello 的《美麗世,遺落世》,作品前衛奇幻,豐富單元層次。
「未盡之旅 Journeys」是成長與發現兩種概念的結合。公路電影及旅程本來就是電影慣常敘事方式,台北電影節希望往下扎根,參與年輕觀眾的成長,就好比柏林影展也有青少年的單元,但也不希望此單元只給年輕觀眾,因此定義為人生經歷的旅程的概念。
「感官嘉年華 Sensations」是觸動人心的感覺,真人真事的不平凡,敘事性強,作品關於愛恨情仇、七情六慾,回到最原本觀影的想法,看別人的故事,有情感面,亦有感官體驗。
「狂想之境 Wild Tales」展現視覺上的奇幻與瘋狂,敘事上挑戰突破,比較獨特的是將《樹大招風》放進這個單元,這部由杜琪峰導演所關注 3 位新導演的聯合作品,以虛構的事情架構香港 97 不存在的故事,都市傳說的特色其實反映了香港人的想像,擺進其他單元也許就弱掉了,放在狂想之境,反而給觀眾更多想像的空間。
嘗試打破傳統分類
郭敏容說,這次的改變也參考了其他國際電影節的作法,比方說倫敦電影節以家庭、愛、笑⋯⋯等情緒性的方式分類,打破以往電影典型分類,「我們乍看會覺得不可以這樣吧,但這樣分類之後,或許觀眾能看到他們不以為自己會選擇的片子,突破觀眾既定喜好,拓展選片的可行性⋯⋯多倫多影展、 柏林影展的分類也都是如此。」因此今年台北影展也嘗試了這樣的挑戰。
今年推出的 Icons 單元便是新嘗試,打破以往以電影、導演、演員這種過分正統的分類法。大衛鮑伊雖然演過《天降財神》、《俘虜》、《搖滾未來》等電影,但從來沒歸類為電影人,不過他是流行文化表徵,電影也是文化的一個區端,要如何以電影呈現出這位年初過世的音樂界傳奇人物,選擇的作品跟他本人不一定有直接關聯,「我們要呈現的是他的舞台形象、表演形象,用其他媒介連接出這個流行文化的概念,這也是我們試圖在打破,而不是只做單一性的分類。」郭敏容提到其中《噬血戀人》就是延伸的概念,故事概念與單元中《千年血后》一脈相承,大衛指定分身蒂妲史雲頓的演出,延續著大衛鮑伊整個的文化面向。
修復影片近年的數量大增,以往會劃成一個區塊,這次卻融進各個單元中。「因如果只是因為是修復影片就規畫成單元,單元精神不夠⋯⋯就好像一群人,只因為某些人化了妝就要歸成同類 ⋯⋯」郭敏容以《超級大國民》舉例,如果放在修復影片單元,會有種終於出土的感覺,年輕人也許考慮放棄觀看。如今歸類於浮世回聲,跟《大審判家》放在一起,兩部片分屬 1995 年與 2015 年,時隔 20 年卻都是在講述尋找轉型正義的故事,彷彿隔著時空對話,也展現各自作品的個性與意義,「我常常思考,如果只用單一面向來認識影片,這公平嗎?加入電影節之後我才驚覺,很多觀眾是不看修復影片或黑白片的,我們做的安排也許不是很正統,但能吸引更多年輕觀眾,不會感覺有些片子被隔離掉了。」郭敏容希望拉近影展跟觀影者距離,說穿了,這背後應該有票房上的考量。
主題城市的桎梏
至於老影迷期盼的「主題城市」單元為何在今年消失不見?郭敏容表示,其實北影一直在思考主題城市單元的定位,剛開始是希望跟金馬影展拉出分隔線,尤其兩個影展時間很接近,再者當初希望藉此建立姊妹市,有市政交流上的意義(畢竟是台北市政府主辦),但自從她接手後,這個交流意義早已經不存在。
「甚至我們回頭去看過往所選擇城市的影片,其實常常不只關於一個城市,而是關於一個國家。」
不可否認的,此單元曾累積了不少觀眾,2012 年之前,150 部片的總片數中慣常有 40 部是電影獎,國際新導演競賽佔了 12 部,扣掉之後等於 80 幾部片中,主題城市佔比約 40 部,在台北電影節中介紹別的國家城市作品,在份量上似乎是有點過重了。
「作為城市的影展,我們需要藉由介紹他國的某個特定城市的作品來建立自己的份量?我覺得這要思考,應該要回到我們核心的價值。」
2013 年後主題城市單元縮減至 25 部,主辦方發現主流城市的影片比較受歡迎,觀眾比較願意買單(去年葡萄牙里斯本的票房不如預期),加上電影很難被某個城市所框限(例如東京電影無法區隔於日本電影之外⋯⋯),如果變成國家電影史的介紹又是太大的企劃,比較適合藝術中心或電影中心用更長時間來介紹,對僅短期 3 周的台北電影節來說,要全面並不容易。
「本來今年 1 月策畫時提出如果取消,該如何轉型。不過因為時間實在太緊迫,策畫上無法做得太完整,取捨之間我們放棄了。我覺得未來主題城市是可以再回來的,希望下次經過策畫可以有更好的展現,但也不一定需要獨立的單元或是固定的標記,這也符合今年打破傳統分類的概念。」郭敏容為主題城市的未來留了一個伏筆。
日本片比例偏高
由於今年打破既定分類,策展時間也壓縮,審片過程中有好片就得馬上選擇的情況下,意外造成本屆日片比例很高的情況,郭敏容坦言是有一點失控,但真的沒有因為特殊的原因,也已盡力平衡,她特別推薦焦點影人濱口竜介,他的作品完全沒在台灣被放映過,去年《Happy Hour》在盧卡諾影展放映後勢如破竹,五小時的片長可以看到導演在美學與敘事上的發展軌跡,非常接近現代都市人的生活,肢體細膩處表達自在動人,這位秉持獨立製片精神的焦點影人,也很符合台北電影節的精神。
從本屆台北電影節的規劃,可看出台灣電影在類型片上積極突破,以往的獨立製片、紀錄片也都有呈現,電影在創作者與觀影者眼中,都可能是很主觀的想像,北影作為一個媒介,希望將比較多的詮釋權還給觀眾,雖然在現有的體制中需要克服的狀況不少,但也希望藉此產生更多討論,激盪出不一樣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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