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我用一句話形容《路邊野餐》,我會說影片裡大師背影翩然現身,讓影片游走在影像詩與敘事的偏鋒上,卻游刃有餘。也難怪《路邊野餐》和畢贛儼然成為新一代藝術電影掌門人,他電影中的大師身影分明,除最為明顯的賈樟柯與侯孝賢,如夢似幻的筆觸也讓人想到泰國導演阿比查邦,再加上王家衛式的耽溺獨白。作為首部劇情長片,雖然還不能說是卓然成家,但畢贛以自身才華融貫大師魂魄,讓長鏡頭和影像詩意顯得如此精彩,再加上自己的巧思,游走在詩與敘事之間,幾乎是吸收前一代亞洲經典導演養分後,開出的一朵奇異花蕊,也難怪受到如此多注目。
不過,雖然大師身影、手法,處處拈來自然,畢贛自己的貴州鄉土也宛然其中,但未來他是否能再進一步消化大師筆觸,真正轉化成自己獨特的一家之言,那就還要看他的下一步了。
自由游走真實虛幻、詩與散文敘事間 打破時空限制
《路邊野餐》的題材看似普通鄉土小人物,《童年往事》般地用充滿情感的散文筆觸,簡單述說一個中年男子的故事,又如《南國再見,南國》般地,跟著男子進行一趟終點未知的旅程。全片充滿令人意外與驚喜的運鏡,尤其幾個詩意鏡頭,承接起不同時間或空間的敘事,令人格外印象深刻。而一段如夢似幻、長達 40 多分鐘的一鏡到底,魔幻寫實筆法有如阿比查邦,蘊含著對過去的緬懷與和解,是片中的一大驚喜。
透過充滿想像力的鏡位與畫面,畢贛的電影自由且自然地徹底打破時空限制,卻又能說成一個言之成理的故事,每一細節與隱喻都藏得精妙出彩;雖然略顯刻意,受大師影響的部分又有些過於明顯(部分還有些太過直接),但能將如此多大師情懷和手法融鑄一爐,還能為自己的詩句找到重新詮釋的可能,只能說大師人人愛,能作到如此地步的亦無幾人爾。
除拍攝風格和題材都讓人懷想起早期賈樟柯,畢贛也善用港台流行音樂塑造出小城鎮的庶民氛圍。不過,比起賈樟柯用流行歌不只取決於流行度,更善於利用歌曲和歌詞帶出人物的困境,如《三峽好人》使用的〈酒干倘賣嘸〉和《任逍遙》的〈任逍遙〉等,《路邊野餐》的流行樂更多是帶出庶民的生活氛圍,以及作為連貫敘事的線索,與劇情或人物的呼應並不那麼緊密——而流行歌運用的狀況,其實也多少折射出整部片的狀態。才氣縱橫的畢贛,在掌握風格語言上游刃有餘,手法玩得精彩通貫、一氣呵成,但究竟能否透過這些手法,提煉出鄉土或人性的底蘊呢?其實未必。《路邊野餐》因此有些文過於質,我想這也是此片在金馬獎獎勵新血的獎項有所斬獲,但還是與大獎無緣的原因。
繼承大師道統,又充滿新生代的大膽與驚喜,幾乎將影像作為跨越一切障礙的媒介,在畢贛手裡,時間空間、真實夢境、詩與散文敘事彷彿本是一體。畢贛未來的一舉一動必定動見觀瞻,期待他的大膽與幾乎「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傾向,很快能讓他走出一條更為獨特自立的路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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