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討《單身動物園》/當愛情甜味盡失,你還願意為愛犧牲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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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海苔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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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身動物園》的背景設定相當獵奇,調性也更諷刺,片中不乏詭異的血腥畫面。

活在一個人帥真好、人醜吃草的社會,單身似乎是種罪過,每逢情人節、聖誕節、七夕、跨年等日子,就只能和 D 槽以及自己的右手一起度過。但如果你以為,電影《單身動物園》只是用來諷刺現今社會排斥單身者的荒謬,那就實在是太「淺」了(以下有雷,不過我想電影要下了,就直接爆雷了哈哈)。不管你現在是單身或有伴,問問看自己下面這幾個問題:

  • 如果你喜歡的對象現在很難過,你願意先擱下手邊的工作,去安慰他嗎?
  • 如果你想追的對象喜歡跑馬拉松,從不運動的你,會願意一起報名全馬嗎?
  • 如果你喜歡的對象有「慣性流鼻血」,你願意為了讓他注意到你,而拿頭撞桌子,撞到流鼻血嗎?

等等,你說最後一個是什麼奇怪的問題啊?誰會笨到拿自己的頭去撞桌子呢?實際上,這就是電影裡面的單身男士,為了不被變成動物,而做出的荒唐舉動。或許你不會腦袋進水,做出一樣的事情;但如果你喜歡一個人,冒大雨在宿舍樓下拿著雞排等待、騎好久的車只為到他家修電腦、整晚不睡只為等對方上線等,這些瘋狂的舉動,大概一個也不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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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在愛情裡,為了更增加對方對自己的好感,或多或少都做過一些瘋狂事蹟。

你會怎麼介紹你自己?

如果用「我是____」來造句,你會如何定義自己?陸洛與楊國樞( 2005 )曾用類似方式詢問受試者,發現有些人會說「我是一個學生」(身分)、「我是一個男生」(生理)、「我是一個戴眼鏡的人」(特徵)、「我是一個隨和的人」(特質)等,每個人都有一些方法來定義自己,但這些定義真的等於你嗎?

具備這個問題意識之後,我們再回到《單身動物園》,你會發現,很多時候我們愛上的,其實都是無以名狀的東西。

《單身動物園》描述單身男女必會被送進一個飯店,直到找到伴侶之後,才能再回歸城市生活,不然就會被流放到森林裡(即使是離婚、或是伴侶死亡的人,也被算作單身。只要沒有「伴侶證」,走在馬路上都會被警察杯杯抓起來)。每個單身者有四十五天的時間可以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否則就會被變成動物;每個人進入飯店的時候,都會被配備一枝獵槍,只要在森林裡,用麻醉針射中一個逃亡的單身者,可以獲得額外多一天的擇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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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人海中,要怎麼脫穎而出,讓對方注意到你?

電影裡的每一角色都有一些象徵,如男主角是近視,飾演男主角朋友的班維蕭左腳殘廢(有一段非常慘痛的故事,沒錯,我們談戀愛的時候總是會被對方小時候的悲慘故事吸引),班維蕭喜歡的女生則常無預警地流鼻血。

在飯店裡,對男主角有興趣的一個女孩——特徵是喜歡吃餅乾,常帶著一包奶油餅乾發送給其他朋友。男主角在飯店裡面第一個追求的女人則是非常冷血,是獵殺單身者的紀錄保持人,她想要一個跟她一樣不會害怕死亡的伴侶,所以也用各種方式測試男主角*。而之後,男主角愛上由瑞秋懷茲飾演的女主角——特徵是喜歡吃兔肉。

*這個女孩在電影所呈現出來的冷血程度,其實有點類似反社會人格(antisocial personality disorder)(余微微等人, 2010 ),不過我們遇到人格疾患的機率其實很低,在日常生活中更容易遇到的是「很難讓人靠近,讓人覺得很疏離,問他什麼都說沒事」的人。

對這些人來說,他們真正恐懼的並不是死亡本身,而是自己竟然可以「感覺」到死亡。或許過去有一些重大的創傷事件,如被親人遺棄、摯愛離開、或是目睹重大災難等,讓他們對鮮血、死亡、恐懼產生一種解離( Dissociation ),因為「感覺到痛苦」會讓自己更痛苦,為了避免自己再被痛苦淹沒,所以發展出一種與情緒疏離的生存方式。

上面講的各種角色,甚至是男主角自己,每個人都有一個「定義自己」的方式,不論是瘸腿、流鼻血、吃餅乾、冷血、吃兔肉還是近視,且電影也諷刺地,拿這些特徵作為唯一適合彼此的指標。當男主角知道,瑞秋懷茲從另一男生那裡獲得兔肉的時候(在那之前,都是男主角補兔子送給女生作為定情之物),做的第一件事竟不是去叫那男生別再送女主角兔子,而是發瘋似地去檢查那男生有無近視!因男主角認為,女主角喜歡上他,是因為他們兩人一樣都有近視,如果另外一個也有近視,會不會把女主角給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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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愛我,只是因為我們剛好都近視?

不存在的相似或互補性

現在,讓我們把《單身動物園》的詭異劇情,翻譯成現實世界可以理解的版本:

「你們兩個為什麼會在一起呀?」愛八卦的朋友阿明問。

「喔,因為我們都喜歡五月天哪!」女孩阿珠回答。

「我們是在世界盃足球賽的酒吧轉播當中認識的。」男孩阿平回答。

「因為他很體貼啊,記得他第一次來宿舍載我的時候,會把他的勁戰傾斜十五度,讓我方便上車。」不分阿勇回答。

半年後。(雖然這數字是我胡謅的,但也是有些參考價值: 42% 的情侶在交往半年後會分手。)( Le、Dove 、 Agnew 、 Korn 與 Mutso , 2010 )。

「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開始的?你說,是不是因為他也喜歡五月天?」阿珠男友發現女友的手機簡訊裡,有著另一男人的照片後,氣急敗壞地問她。

「你要看世界盃,可以找我啊?為什麼不先打電話給我?她到底有什麼好?難道她足球懂得比我多嗎?」阿平的女友撞見對方出軌。

「我以為,他只有載我的時候會把機車傾斜十五度⋯⋯」分手後,阿勇在街角撞見前男友和他的新伴侶出去玩的畫面,心裡面有什麼東西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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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是把分手後的前伴侶當成豬,彼此人鬼殊途。

每次我去演講,都會問說,到底是相似的人在一起比較好( Amodio 、 Showers , 2005 ),還是互補的人在一起比較好?年輕的時候我總說,目前研究結果是傾向,有相識特質的人在一起會比較快樂,也較容易互相吸引,那些「以為」自己愛上與自己互補對象的人,最後選的,其實還是和自己相似的人( Dijkstra 、 Barelds , 2008 )。

但現在的我漸漸發現一件事,真有所謂的「穩定特徵」嗎?如果你是因為他的某一特徵而喜歡上他,那麼當別人有類似特徵,你會不會也喜歡上別人呢?如果他這個特徵消失,你還會繼續喜歡他嗎?換言之,如果你對愛情的想像是建立在相似或互補上,那麼你終究會面臨的一個問題是:他是否真的那麼無可取代( irreplaceable )?( Murray , 2009 )

你願意為感情而死嗎?

《單身動物園》不只探討仇視單身的問題,也談到去死去死團的問題。男主角離開飯店後,加入了森林的去死去死團,而團長極度厭惡成雙成對的伴侶,所以去死團內嚴禁接吻,或其他任何調情舉止,否則就會慘遭酷刑。

但人性最弔詭的是:你越抗拒的事情,就越容易發生。當初在飯店裡,無法對任何人產生情愫的男主角,卻在這個禁忌戀愛的單身森林裡,愛上了女主角。去死去死團的團長見狀,立刻用盡各種方式折磨兩人,可以想見電影中,男女主角歷經了多少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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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愛情關係中,你願意為對方犧牲多少?

最後,整理一下《單身動物園》裡的三大值得討論點:

  • 強摘的果子不會甜,強求的姻緣不會圓?

我們都知道,愛與不愛不能勉強,但還是常在不知不覺當中問單身的朋友:「你條件這麼好,怎麼會沒有伴呢?」像這樣無心插柳柳橙汁的問句,卻造成單身者莫大的壓力;而你一句開玩笑的:「好閃喔!」也可能催化那些已經有裂痕的情侶,去思考「是否還要繼續」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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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一起走到最後也沒關係,至少我們曾共同走過一段路。

  •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心理學家發現,情侶關係越好,越願意為伴侶犧牲,甚至願意把自己降下來,和對方處在同樣難過的情景,這樣的情況我們稱為「負向自我同步化」( Negative Self-Synchronization ,一個第一次駕駛初號機的概念)( Gabriel 、 Kawakami 、 Bartak 、 Kang 與 Mann , 2010 )。不過,我們究竟願意為愛付出多少?為一段關係犧牲掉多少程度的自我?當一段感情到達性命攸關的時候,你願意為伴侶擋子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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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生活可以像槍林彈雨,當對方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你能為伴侶做多少犧牲?

  • 「生小孩」就是一切的解答?

那些說生小孩可以解決婚姻問題的人,說穿了,只是不想面對婚姻中所面臨的相處困境,而把焦慮( anxiety )傳給孩子而已。

《單身動物園》裡的飯店經理說:「恭喜兩位開始交往,如果你們遇到不能解決的問題,請聯絡我們,我們會派一個小孩給你。通常小孩出生後,很多不能解決的問題都會被解決。」

真的是這樣嗎? Bowen 的家庭系統理論,有一個特別的概念叫做「聚焦小孩」( Gilbert ,2013):當夫妻有爭執或困難無法解決,產生許多焦慮情緒的時候,通常會把氣出在孩子身上,孩子就變成這個家庭系統裡的代罪羔羊( Scapegoat )(許舒雅, 2008 ;曾正奇、謝秋雯與陳信昭, 2011 )。

綜觀全片,在《單身動物園》裡,有人為愛犧牲性命,有人為了不讓別人戀愛而喪命,有些人,寧可自己苟活,也不要代替伴侶而死,那麼多的荒謬和諷刺,都逼得我們不得不去思考:你願意為愛犧牲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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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可以很甜美,但當甜味退去,你還能為愛做到什麼程度的妥協?

參考資料:

Amodio, D. M.、Showers, C. J. (2005)。 ‘Similarity breeds liking’ revisited: The moderating role of commitment[Article]。Journal of Social and Personal Relationships, 22(6),頁 817-836。 doi: 10.1177/0265407505058701

Dijkstra, P.、Barelds, D. P. H. (2008)。 Do People Know What They Want: A Similar or Complementary Partner?。Evolutionary Psychology, 6(4),頁 595-602。

Gabriel, S.、Kawakami, K.、Bartak, C.、Kang, S. J.、Mann, N. (2010)。 Negative Self-Synchronization: Will I Change to Be Like You When It Is Bad for Me?[Article]。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98(6),頁 857-871。 doi: 10.1037/a0019272

Gilbert, R.(2013)。Bowen家庭系統理論之八大概念:一種思考個人與團體的新方式(江文賢譯)。台灣:秀威資訊科技。

Le, B.、Dove, N. L.、Agnew, C. R.、Korn, M. S.、Mutso, A. A. (2010)。 Predicting nonmarital romantic relationship dissolution: A meta-analytic synthesis。Personal Relationships, 17(3),頁 377-390。 doi: 10.1111/j.1475-6811.2010.01285.x

Murray, S. L.、Leder, S.、MacGregor, J. C. D.、Homes, J. G.、Pinkus, R. T.、Harris, B. (2009)。 Becoming irreplaceable: How comparisons to the partner’s alternatives differentially affect low and high self-esteem people[Article]。Journal of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 45(6),頁 1180-1191。 doi: 10.1016/j.jesp.2009.07.001

余微微、李树民、梅宏伟、张建平、潘恒足、柯晓燕等人 (2010)。 反社会人格障碍单胺氧化酶A基因VNTR多态性与家庭环境的相关研究。中国神经精神疾病杂志(2010年 01),頁 51-52。

許舒雅(2008)。桃園區高中生獨生子女的親子三角關係、同儕關係與心理健康之關聯性研究。中原大學中原大學心理學研究所學位論文。

陸洛、楊國樞 (2005)。 社會取向與個人取向的自我實現觀:概念分析與實徵初探[Social- and Individual-oriented Views of Self-actualization: Conceptual Analysis and Preliminary Empirical Exploration]。本土心理學研究(23),頁 3-69。

曾正奇、謝秋雯、陳信昭 (2011)。 團體發展歷程分析工具之介紹與應用-以一個團體段落為例[Introduction and Application of Analysis Instruments for Group Development Process: On Example of a Session]。中華團體心理治療, 17(1),頁 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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