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龍貓大王
雅達利於 1978 年生產的籃球電玩遊戲。（圖片來源：TheVideoGameCritic）
在你家客廳的最新型電視遊樂器上，可能還找得到 8-bit 形式的遊戲，用點陣圖形式繪製的人物角色，全身都是由各色方格組合而成；對許多人來說，遊戲界當今每塊遊戲都有著栩栩如生的 3D 角色，8-bit 遊戲已儼然是一種復古的時尚風格。但將近四十年前，電視遊樂器產業才方興未艾之時，這已是當時最先進的科技結晶之一。就像許多懷念的童話故事開頭一般，從前從前，1977 年 9 月 11 日——雖然現在這個日期並不讓人愉快——雅達利公司（ Atari ）推出他們最新的遊樂器 2600 型，隨後改變電視在客廳的地位，奠基家庭娛樂的新歷史。
現在已經很難想像，雅達利是如何永久改變電視遊樂器產業，但不僅於此，雅達利甚至開創矽谷文化，你可能已經在大衛芬奇的《社群網戰》裡，見識過矽谷的高薪科技白領們「工作努力、玩樂更努力」的瘋狂荒唐形象，這可是早從雅達利時代就開始了邊呼麻、邊寫程式的先例。
雅達利的興起和衰敗
這也是 Netflix 這部紀錄片《雅達利：遊戲結束》（ Atari: Game Over ）難得之處：它全面描繪了曾經是全美市值最高公司的雅達利歷史，從每款遊戲都賣出破百萬份，1983 年的營利高達 30 億美金——當時全美的電信商營利總額也不過 4800 萬美金之譜——但不過才兩年，獲利就銳減 30 倍，甚至將電視遊樂器霸主的地位拱手讓人。雅達利的歷史一向不只是遊戲界傳奇，也是所有產品開發或企業經營的經典案例。即便你從未聽過這間公司，也不知道史上第一款電腦遊戲《乓》（ PONG ）就是來自雅達利，也沒關係，《雅達利：遊戲結束》彷彿要為雅達利立傳一般，把故事從頭說起，絕對鉅細靡遺。
雅達利 1972 年開發的《乓》，被認為是電子遊戲史上，第一個街機電子遊戲。（圖片來源：MathWorks）
但《雅達利：遊戲結束》並非只是呆版的流水帳記述，它野心勃勃地想要揭開雅達利最著名的歷史迷案真相：據說雅達利在推出了史上最惡名昭彰的遊戲《 E.T. 外星人》之後，由於操縱感口碑與銷量直線下降，甚至引爆雅達利的破產危機，最終他們把成千上萬份賣不出去的《 E.T. 外星人》，全部被當成垃圾埋在一個神祕的地方。
據說《 E.T. 外星人》引爆雅達利破產危機。
為什麼他們要把自己的產品埋進土裡？是因為想要掩蓋經營失敗與產品拙劣的羞愧嗎？難道這款由當年最受歡迎、至今也仍是科幻經典的不朽電影《 E.T. 外星人》改編而成的遊戲，真的拖垮了一個巨大的電玩巨人嗎？而被無數 Youtube 影片製作者或電玩評論者，所製作的各式「有史以來最爛遊戲」「讓你爛到笑出來的十大遊戲」榜單奉為龍頭的《 E.T.外星人》，素質當真如此粗製濫造？可以勝過四十年來電玩史上所有遊戲，穩坐史上最爛遊戲寶座？最後，死要見屍，傳聞上萬的《 E.T.外星人 》卡帶被埋在新墨西哥州的阿拉莫戈多市（ Alamogordo ）垃圾場裡；要解開這一切謎底，得先讓垃圾場底下那片傳說的「雅達利墳場」重見天日。
這部紀錄片從頭到尾紀錄了這場 2014 年尋寶活動的過程，垃圾回收商兼尋寶獵人喬李汪多夫斯基（ Joe Lewandowski ）統籌了這場行動，他根據當年的新聞照片與歷史紀錄，在一片荒煙漫草中，定位出可能的埋藏地點，準備進行挖掘。此事一傳開，立刻在古典遊戲玩家與相關產業群裡瘋傳，傳奇即將出土，彷彿也讓他們已然遺忘的童年回憶死而復生。許多玩家更是攜家帶眷前往阿拉莫戈多這個小地方朝聖，包括著名電玩題材小說《一級玩家》作者恩尼斯特克萊（ Ernest Cline ）——而預計 2018 年上映的《一級玩家》電影版，導演正是《 E.T. 外星人》導演史蒂芬史匹柏——以及《E.T. 外星人》遊戲的生父，也是許多經典雅達利遊戲的主開發者：霍華華沙（Howard Scott Warshaw）。
霍華華沙在紀錄片中指出，雅達利每部作品皆耗時 5 到 6 個月，但《 E.T. 外星人》僅花費 5 星期。（圖片來源：GameSpot）
俗話說「癩痢頭的兒子是自己的好」，自己親手打造的作品被埋在不知何處的荒野裡，對已經落魄離開的華沙來說，宛如白髮人送黑髮人，是心裡最不堪的回憶。離開雅達利已然四十年，過去的他，幾乎每部作品都創下銷售破百萬的紀錄，是一位叱吒風雲的遊戲設計師；但就在事業頂峰，一部理應讓他更上層樓的遊戲，卻因開發時間過短，最終交出一部失敗作，也終結他的設計師生涯。
倉促開發《 E.T. 外星人》 成「有史以來最爛遊戲」
雅達利的《 E.T. 外星人》是不是一部爛遊戲，見仁見智。對我來說，它不能說是「爛」，倒像是介於未完成的作品，與無法理解遊戲世界觀之間的奇妙作品。玩家很難發現遊戲核心為何，也沒有明確指示告訴玩家該做些什麼。一開始 E.T. 從太空船上降落後，似乎就進入無止盡的漫遊，儘管畫面上有著方向箭頭，但沒走幾步路就會發現箭頭忽而向東、忽而向下；或是才剛照著箭頭往東走，到達下個畫面後，箭頭竟又往西。這根本不是逃亡，而是無間散步地獄。
E.T. 落入洞穴中（左）；E.T. 和警察之間的黑點為巧克力，深綠色部分為洞穴，不管小不小心都會失足掉入。
但早期的遊戲，包括那款戴紅帽水管工的遊戲，本來很多就是無間散步地獄，《 E.T. 外星人》真正會惹惱人的地方，應該是遊戲中的敵人：像是警察與科學家。他們會無預警地出現在 E.T. 身邊，如果沒有及時逃離，警察會奪走你身上攜帶的巧克力（散步沿途可以收集雖然看起來只是個黑點點的巧克力）；如果被科學家抓到，會被強制帶往監牢——整個遊戲也僅只於此，你可以繼續漫遊，不會失去生命或受到其他懲罰。不過，最恐怖的敵人並不是警察或科學家，而是地圖上的洞穴，雖然掉下後，可以騰空飛昇離開洞穴（原來E.T. 會飛⋯⋯），但也許是程式判斷的 bug 或哪裡出了問題，常發生離開洞穴後，下一秒又掉進洞穴的問題，根本是在無間漫遊地獄上又加蓋一座無間掉坑地獄，好死不死的是，常在飛出洞穴後看到親切的警察與科學家等在旁邊⋯⋯
電影裡的 E.T. （左）和《 E.T. 外星人》遊戲中的 E.T.。
事實上，這個遊戲還是有目的，最終玩家要送綠色外星人——是的，我知道電影裡 E.T. 不是綠色的——回家，但玩家在遊戲中不會得到任何解釋，也很少出現有意義的指引。雖說古早遊戲因為容量限制，本來就希望玩家自行探索以取代落落長的指引，但問題是：《E.T.外星人》太多未完成或未優化的細節，很容易令玩家失去信心，甚至開始煩躁不安，最終對遊戲產生憤怒、嫌棄與失望的負面情緒。
（ Flash 重製了雅達利經典遊戲《 E.T. 外星人》，雖然不是真的雅達利 2600 版本，但也忠實模擬了原始版本裡那些令人暴怒的設計。這裡玩。)
由於《 E.T. 外星人》畫面品質不高，遊戲的開始畫面被評價為遊戲中「最成功的部分」。
是霍華華沙空有虛名嗎？不妨試試他的另一款作品《亞爾的復仇》（ Yar’s Revenge ），這個只有一個畫面的射擊遊戲，規則單純，但至今玩來仍然能感受到緊張與成就感，不愧是雅達利史上最賣座的遊戲。
（這裡可以玩到經典的《亞爾的復仇》。）
從《 E.T. 外星人》反思現今電玩
《 E.T. 外星人》的確不完美，但並非罪無可赦，許多新世代五光十色的 3D 完美人物遊戲，充斥大量重複的遊戲關卡，號稱大作，內容卻不完整，還要玩家持續掏錢包買下號稱遊戲內容更新、實則是遊戲本體的補釘。並不是說《 E.T. 外星人》真的勝過現在的遊戲，而是許多現代遊戲，理應超越這款萬世流臭的遊戲，卻只是畫面品質超過，本質上卻更令人感受到腐敗。
雅達利《E.T. 外星人》的挖掘現場。（圖片來源：GameSpot）
2014 年，這場遊戲史、考古史、科技史上，都很重要的挖掘活動，是一場轟轟烈烈對雅達利歷史致敬的活動，許多遊戲迷到滿天風沙的垃圾場，爭睹他們當年臭罵的名作重出土；它的父親、無法接受別人討厭它的鐵桿粉絲、懷念雅達利風光的老遊戲迷們，一起在這裡等待數呎之下的真相回到現實。他們挖掘成功了嗎？雅達利真的把上萬片《 E.T. 外星人》給埋了起來嗎？
霍華華沙於挖掘現場，在《E.T. 外星人》卡帶上簽名。（圖片來源：ABC News）
很多人都記得雅達利以巨大的商業失敗留下歷史臭名，但我們真正遺忘的是，電玩產業誕生的第一聲啼聲正是來自雅達利。這也是為什麼，當每個真正喜愛遊戲的朋友，偶爾聽到那單調機械的 8-bit 音效時，心裡往往突然激動莫名；有些愛，它不曾熄滅，只是沉寂。
不管你有沒有玩過雅達利 2600，也許 PlayStation 或 Xbox 才是你第一台主機，但只要你是個遊戲玩家，你是個七零年代出生的孩子，甚至你是個資訊服務開發工程師，你都應該看看《雅達利：遊戲結束》，見證這個令人震撼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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