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裡只是雌雄同體,他還原了性別的本貌,解放了兩性互相監控的機制,根本性的從一個孩子、不帶立場來看這世界,沒有比他更溫柔、更堅定的革命者。把世俗加在你身上的包袱紛紛拆解,還原你身為一個人赤條條的自由,現在多數的歌手多數只是把性別,投機似的更兩極化,讓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的媚俗,在抵抗惡俗的大衛鮑伊逝去後,還有哪一個歌手,還能抵擋這世界快速的凋謝?
對一個失去經典傳說的年代,大衛鮑伊的走,像劃下了一個句號,留下我們面對眼前庸俗的世界。
他傳出死訊的那天,網民一陣哀悼,但我從臉書上看到了一個小波瀾,有一個網民直接說了他認為大衛鮑伊過氣很久了,有人在後面回應:「經典是不會過氣的。」藉由大衛鮑伊,我想聊一下甚麼是經典?經典是代表它曾刺激了人們思考,而且那問題將歷久不衰,如同那答案來得義無反顧,大衛鮑伊就是一個跨年代的思考命題,關乎你多想要自由?以及你對自由的想像有多麼侷限?
音樂界的沙林傑
如果文學界的沙林傑(《麥田捕手》作者)收容了最多曾感孤獨徬徨的小孩,那麼流行音樂界就是大衛鮑伊。他在七零年代初,打破了所有思考的疆界,以自己身體為藝術作最極限的突圍,傳達了人可以不屬於任何族群,也不無條件服從任何教條的自由。
甚至他創造了一個普世價值外,一個新的價值,以音樂的方式表達全方位的藝術,無論影像、虛構人物還是讓感覺迷惘孤單,無法從大人社會找到自己歸屬感的小孩,一起可以跟他逃往一個「美樂地」。在他之前,從沒有人這樣辦到過,他像個童話中的吹笛手,把小孩們從桎梏的村莊教條中帶走了,留下無法再思考自由的大人們,那時,青年學子們呼喚「大衛鮑伊」,就如同像在哭喊自由。
於是,今年一月十一日,他傳出了死訊,讓很多當初被他音樂收容過的人們,心裡破了一個大洞。
他以音樂突破了高牆
剛好不久之前,選戰打出了五年級的廣告,似在暗示這世代自詡穩定、很怕改變的一代,但恰恰相反,中年級生為何如此難以忘記大衛鮑伊?正因為我們小時候長期受到填鴨樣版的教育、封建壓抑的社會氣氛,青少年時急著找尋出口。而大衛鮑伊美麗非凡地從 1970 年橫空出世、一舉破除「人類」刻版的外表形象,以華麗搖滾的強大霸氣夾雜著內在支離破碎憔悴溫柔,如此逆襲著整個世界的樂壇,代表我們向這世界抗議。讓我們這群被填充灌氣的鴨子,有剎那認為自己真有可能藉著音樂而自由,如同電影《刺激 1995 》台詞:「唯有音樂可以突破高牆。」是真的,那大衛鮑伊的確實現了這點,他讓大批年輕人避開大人眼目,越過了思想的藩籬,許多歌迷都曾跟著他這樣奮力奔跑著,像真出現在世間的麥田捕手。
爭取身體詮釋權的自由
為何他有這樣的歷史定位與能耐?有人說他是「雌雄同體」的表演藝術,不只是如此,他不僅突破性別教條思考,更大膽地將自己肉身當成各種變形體,可以變外星人、瘦白公爵,就是他自稱的「塑膠搖滾客」,將自己的肉身不斷重塑各種角色分身,成為時裝、舞台設計、專輯設計藝術與影像等行動的表演藝術。
你難以界定他的視覺意象,他大大提高了流行樂的高度,在他之前,搖滾樂是反抗外界封建專制的力量,而他則不只是反抗,而是活進搖滾裡,自身成為一個相反於這世界的悖論,吃掉甚麼資本社會不能消化的東西,還有那樣硬加在我們身上的標籤,就如他所說「轉輸出」在自己身上,他曾說:「我並不是一個創新者,我其實只是一台複印機。我把餵給我的東西再吐出來。」社會給他甚麼角色控制,他就不斷反控制,不斷產生「變形蟲」般的角色,從精神方面來說,他非常忠實地反映現實。
他解放了音樂界的父權,也給了女生身體的自由
在他年少時,貓王風行了世界樂壇,他生長在中產階級家庭,受到嚴謹教育培養,但他曾自言感到格格不入。於是將大人灌輸給他的,重組在各種表演藝術中,他做足一個孤獨的小孩反抗所有社會定義自己的最大極限。從 20 世紀 60 年代中期,他在 5 支樂隊之間穿梭,造型多變,而 70 年代他無論是《 Ziggy Stardust 》時空設定在世界末日的五年前,以一個搖滾巨星救世主的身分出現,呈現末世的乖謬寓言,還是《 Hunky Dory 》徹底破除性別迷思的華麗呈現,如他所講,他在台上像在演出,更大過是一個歌手。鮑伊與 Roxy Music 和 Alice Cooper 的華麗搖滾,相接帶出了極致的舞台效果、而鮑伊之後帶出的文化更是風行草偃,影響了 80 年代的 Prince、Elton John、碧昂絲模仿 Ziggy Stardust 創造出薩莎菲爾斯用自己的身體傳達出社會意識的概念、Lady Gaga 對所有僵化美學的身體挑釁。
很少人提到大衛鮑伊的成就是,他無界限的改裝自己,也打破了歌唱界的父權文化,讓女生也可以從他身上找到歸屬感(其實當時不是女性歌手解放了我們,而是他),原來不用媚俗、討好異性、複製公式也可以如斯美麗,是從這人的大破大立開始。
每個找不到出口的孩子們的共同救贖
他近乎孩子氣的推翻成人遊戲規則、用真摯的唱作,如名曲 〈Heroes〉,唱著:「我們就算只當一天的英雄⋯」(這首歌成為許多魯蛇世代的情懷歌曲),更不用提在這衝撞年代中,苦無出口的人們心心念念的 〈Space Oddity〉(在《白日夢冒險王》、《那夜凌晨我坐上旺角開往大埔的紅 Van》等電影配樂),世界在經濟與政治的茫然交叉口,我們都不約而同跟著 〈Space Oddity〉 唱起:「地面指揮呼叫湯姆船長、你的電路裝置停止運行了,出問題了、你能聽到嗎,湯姆船長?你能聽到嗎,湯姆船長?」跟這世界總是常常收不到訊號的我們,每個人心中都在呼叫那離線的湯姆船長。
很多人提到大衛鮑依都提到他的藝術性,但這人穿著七彩的衣服、如塑膠的魔幻王子、戲劇性的雙性裝扮,但唱的歌往往是極其柔軟,且富感情的,甚至是為了一群孩子帶著許願的口吻唱著,即便是他前一張《 The Next Day 》,與最近的《 Black Star 》,在預知自己的死亡時,仍冀望未來有更好的世界。到死仍純真地向世界提出反問,又難免露出自己的脆弱,是自認並不成功,但始終不死的巨人。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革命者
有很多人說,這十幾年來他比較不活躍,其實他轉換到藝術繪畫創作,在音樂上仍不同年輕團體做合作,並在英國辦大型展覽,只是台灣國際新聞少,無法得知他依然活躍,甚至少有新聞報導他死亡。
一個經典是甚麼,是你可能會被某些人忘記,或有些人不知道你,但你把星火確實傳給了下一代,一代接一代地向社會的思想控制挑戰。藝術當如此,一個歌手是否能反映當代的文化?從而跨世代文化的領導與革命者,他哪裡只是雌雄同體,他還原了性別的本貌,解放了兩性互相監視的機制,根本性的從一個孩子、不帶立場來看這世界,沒有比他更溫柔、更堅定的革命者,把世俗加在你身上的包袱紛紛拆解,還原你身為一個人赤條條的自由,相反於現在的歌手多數只是把性別更兩極化,讓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的媚俗。
大衛鮑伊走了,如托馬斯曼筆下擁有天生美的達秋,哪容你來指指點點是男是女該是如何,是這樣的革命者,甚至不敢期盼會有任何的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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