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娛樂重擊編輯部
圖/傳影提供
若在街上和《共犯》的導演張榮吉擦身而過,我猜你不會直覺「這是個電影導演」。當然也不是說當導演非得是什麼樣子⋯⋯但他實在樸素,氣質是往下沉的,黝黑皮膚與慢條斯理說話讓你想起以前班上一定有的某個同學,不惹眼,言辭少,腔調不浮誇,說一句是一句。
例如他講:「我們是做電影的,要對自己的工作負責。」
這話聽起來平淡,但有些人講,根本不會說服你;張榮吉講,不知為何,你就信了。
不過做電影的責任是什麼?或最起碼,做導演的責任是什麼?大哉問,要給漂亮答案也很容易,張榮吉答得卻簡單:「磨戲,還有磨技術。」
「其實我每個環節都很磨,也不知道哪個最磨,聲音也磨很久,特效也磨很久,有一陣子每天都夢到夏薇喬墜樓(戲中橋段),因為那是個技術上沒辦法十足寫實的東西,就必須換個方式用寫意表現,所以它雖然在戲裡只是很短畫面,但我們真的弄很久,大概半年有吧。」
噢⋯⋯你忽然就懂他那個「慢」、那個「實」是怎麼來的了。
◎《共犯》小演員差點哭著落跑
張榮吉,1980年生,大學時代即跨入電影圈,早期拍短片紀錄片,2006以《奇蹟的夏天》獲金馬獎紀錄長片獎;2012年推出首部劇情長片《逆光飛翔》,大放異彩,獲第49屆金馬獎最佳新導演獎。有一天,他無意讀到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得獎作品《共犯》(烏奴奴著),非常喜歡,既是張榮吉擅長的青春校園題材,校園霸凌、推理懸疑等元素又與《逆光飛翔》的軟調大不相同--他有點靦腆地笑:「我就想試一個比較『酷』、故事與風格比較強烈、比較沒那麼積極正向勵志的東西。」而後順利籌拍成功,在今年交出電影新作《共犯》。
看《共犯》能特別感覺到他「磨」的成績,三名主角皆起用素人或極新的新人,然而表現不俗,算是近幾年同樣路數電影中最成功者;有趣的是,回頭看當天採訪,才發現張榮吉講自己的時候真少,對演員們的掌握卻格外精細。
「例如巫建和,以前都演外放壞學生,這次請他來演比較心機、內斂的角色,對他反而是一種挑戰,但他也相對比較有表演經驗,懂得怎麼拿捏;溫貞菱也是,當初跟她面試時她講話好直,就覺得她這個人怪怪的,但當她跟我說最近在演一個叛逆少女的時候,我就啊,懂了。後來她再來拍《共犯》的朱靜怡,馬上又是溫溫柔柔,比較像她平常的樣子,非常有趣。」
「演葉一凱的鄭開元,他過去有些不同於一般高中生的經歷,對所謂年輕人講義氣、壞壞痞痞的味道很能勝任;鄧育凱演好學生,當初來面試我看他就是一般愛玩的小孩,但他跟你講話又特別有禮貌,有點反差,為什麼呢?原來他在上高中是個眾所期待的好學生,大家都覺得他應該要考高中升大學,但當這條路沒有這麼順遂時,他轉到演藝科系,反而放開了,找到位置了,所以你會覺得他有某種『瞬間解放』的味道,跟一般的好學生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
「我記得開拍前沒多久,所有人都很緊張,每次跟鄭開元聊他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因為他過去沒有這麼認真長時間做過一件事情;他常常換補習班,只要壓力一大就離開,這是他面對問題的方式,我一度覺得他不會回來拍了,後來很多人勸他,他還是回來拍完,我想這轉折也讓他在詮釋角色上增加了一點層次。」
◎「人之常情」大不易
王家衛曾經說張榮吉的作品是「展現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其實不易,要能在出奇處創造共鳴,在無奇中勾索新意;放在張榮吉的創作邏輯裡,大抵就成為一種細心實心的思量:「像《共犯》,在市場上你知道它會有些限制,我就盡量透過表現形式或敘事貼近觀眾,找到彼此共同理解的價值或觀點。」
「但我們不只要對觀眾負責,我們要先對自己負責。我覺得對觀眾不能只做到表面的東西,很多細節要顧慮,例如《共犯》裡很多場景安排水的意象,它象徵問題的蔓延、展開、滲透,雖然看片子這些東西很快過去,觀眾也不一定都看見你做了什麼,但細節堆積起來就會決定一切。更何況我們是做電影的,我們本來就要對自己的工作負責。」
「不一定要把自己做大,所謂做大,是讓電影中有很多明星光環,這本來就容易吸引到很多關注,但對我而言,我希望能夠『確實地跨到下一步』,然後多用一點有經驗的演員讓電影更精彩。」
那麼,張榮吉有沒有做到這些呢?或許誰說了都不算,只有你,買一張票,進電影院,去看,最後走出影廳,瞬間心裡冒出的第一句話,才算。《共犯》電影最後,把原著小說結尾改掉了,這是張榮吉的意思:「讓角色多找到一些希望、一些出口,我一開始就設定這片子的受眾是很年輕的學生,我想給一個訊息是:有些事並不是真的不能解決。」
哎,雖然說是想拍一部「很酷」「不那麼勵志正向陽光」的片子,到最後,還是手下留情了嘛。或許這跟張榮吉前年喜獲可愛小女兒、剛升格為人父的心境有關;而儘管看上去有點冷,有點慢熱,很想「酷」,年輕的張榮吉與他的「共犯」們,終究為人留下了一念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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