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續《這不是一部電影》( This Is Not a Film )的手法,利用有限工具與無窮想像力來堅持創作自由,被政府禁止拍片的伊朗名導賈法潘納希,在他的最新作品《計程人生》裡頭,搖身一變當起計程車司機,運用隱藏攝影機與有限空間,拍出庶民百態、政治現實與高壓管制,儼然成為當局所謂「污穢現實」的一面明鏡,拿下獎勵藝術創作與政治宣述的柏林影展最大獎——金熊獎,絕對實至名歸。
雖然場景橫跨市區各地,車上乘客三教九流,但《計程人生》的唯一主角依舊是偶爾入鏡的賈法潘納希本人,從手法到訊息皆與潘納希及其處境緊密連結。表面上,電影看似如《朝向靈魂的行進》一般,以固定攝影機捕捉特定空間/旅程內乘客的反應與行為舉止,藉以反射所在的客觀現實,然而無論是雇用身份保密的非專業演員參與演出,亦或明顯經過精心設計的話題,扣除片頭對伊朗市井生活的鮮活描寫,三分之二時間都聚焦在對種種基本權利——言論自由、生命人權、移動遷徙自由——的爭取之上。
甚至片尾一段對拍片準則的討論,看似天真無邪,卻是給了電檢制度一記熱辣辣巴掌,再再顯示潘納希已從早期刻畫伊朗真實生活與當局造成摩擦,進階到種種明示暗示的宣戰;若再加上片中各種監視攝影機、隱藏側錄等拍攝手法,對比當局無孔不入的監控,電影的每個鏡頭幾乎都可視為一段政治宣言,在童言童語中,兵不血刃地對政府作出最嚴厲的控訴。
也因為潘納希所處的特殊狀況,仔細探討《計程人生》中的演員表現、攝影美學或製作水平便無太大意義。即便如此,潘納希在規劃鏡頭與空間利用上,仍明顯下過一番功夫,時而加強觀眾那份窺探的緊繃感,時而呈現演員最自然不做作的瞬間,時而利用理論上「不存在」的攝影機做出暢所欲言的錯覺,甚至在少數關鍵時刻,與鏡頭直接進行互動,以達到在有限資源裡創造出廣大現實的目的。
另外,對比《這不是一部電影》,即使潘納希本人充滿憤怒不平之聲,《計程人生》反而更顯從容自在,一份略帶苦澀的黑色幽默貫穿全片,令人莞爾或捧腹大笑,而充滿諷刺意味的最後十分鐘更可說是神來一筆,無論構思或拍攝皆可感受到導演擋不住的旺盛創作力。
被禁止拍片後,潘納希曾發表聲明,宣稱「什麼都阻止不了我拍片。當被逼到角落,我反而與自己私密的內心產生連結,即使有各種侷限,對創作的需求反而更加強烈。」《計程人生》再次證明,即使現實面臨牢獄之災與各種有形與無形的枷鎖,但想像力和創造力沒有任何牢籠可以囚禁,本片雖展現人生百態,但終究自由才是唯一的依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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