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金曲30準歌王謝震廷:《愛麗絲 Where Are We Going 》是一張用生命「痛出來」的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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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戴居、徐佑德:撰文/戴居

「你喜不喜歡現在的自己?你認為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什麼?你覺得自己自由嗎?你的夢想是什什麼?你最想到達的地方是哪裡?」

謝震廷在新專輯《愛麗絲Where Are We Going ?》裡的新歌〈兔子洞〉裡,這樣不斷試圖提問著,問別人,也問自己。然而說到底,他並非是要一個真正的回應,而是完全瞭解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標準解答。會有這般的叩問,正是他陪伴聽者的方式。「在第一張專輯《查理》裡,我把自己是誰、我從哪裡來大致都理清楚了。那接下來,我要給自己的功課則是:我要去哪裡?以及,我們要去哪裡?雖然這張唱片中文名稱叫《愛麗絲》,但英文卻是『Where Are We Going ?』,『我們到底要去哪裡?』,這是我做完上一張唱片後就一直思考的事情。」

一張獻給家人的專輯

沈潛三年,從寫歌到這張新作品的完成,堪稱經過一場破壞到重建的過程,這是一張被謝震廷形容「痛出來」的作品——不僅在籌備過程,他的母親差點瀕臨死亡,自己亦同樣深陷憂鬱症復發的低潮,於是他從自己出生之際(1993  年)的一聲哭啼開始唱起,講一個與母親形同陌路的孩子,最後倆人是如何和解,相擁,以及彼此釋懷的故事。

謝震廷毫不避諱談起了這專輯的主題,正是起源自原生家庭所受的創傷。他從 13 歲那年參加歌唱比賽《超級星光大道》初次啼聲,自己的生命就此轉了一個彎,父母為了他的夢想與生涯規劃,雙方爭執,最終走向了離婚。同時間加上比賽爆紅產生的壓力,讓謝震廷失真,而為了避免瘋掉,他不得不早熟,疏離人群,藉此面對早已歪斜的生活。

講到這,謝震廷笑說故事情節發展得好像有些戲劇化,「那些從小內心推疊著的憤怒與埋怨,一直到我母親生病後,才有機會釋放。也算是因禍得福,從起初的衝撞、不理解到後期很激烈的紛爭,冷戰,再來大破冰。藉由做這張唱片,陪我母親療養,我才更認識自己一些,會想去瞭解愛的本質是什麼,想知道家對我來說的定義是什麼,家人是只要有相同的血脈就能相愛相親嗎?」

對謝震廷來說,什麼都是痛出來的,幽默是,愛亦然;溫柔是怎麼來的,也是無數的殘暴痛出來的,經歷過這些痛,結痂後,才使我們更成長茁壯,變成一個比較像是人的人類。他終不再堅持凡事完美,甚至還允許有些微瑕疵,因為他知道,當身處過最冰冷的黑暗,才能體會光帶來的刺痛與溫暖。

讓自己再鬆一點

2016 年,謝震廷拿下金曲獎新人,突然其來有了許多一躍而上的機會登門拜訪,許多人開始不停在他身邊打轉,但他最後選擇全數婉拒了。謝震廷很直接提問,如果接受這些利益、金錢與權力,那將來十年後的自己會快樂嗎?「人之所以不快樂,百分之二十是來自於生存,百分之八十則是為了爭權奪利,我想探討的是你對自己誠不誠實,如果聽者有 catch 到,有了反思,我就覺得達到我的目標了。」

這樣的心態也發酵於目前新寫的創作當中,相較於前作,新專輯可以聽得出來,謝震廷不只在唱腔方面,就連音色與配器的選擇上都變得更加柔軟且鬆弛。如何化繁為簡,則是謝震廷正在練習的一門功課,「以前的我可能需要帶一整個 full band 去演出,但現在會想吉他手的存在跟我的位置有沒有重疊到,又或者這些場合有需要我帶這些樂手去嗎?會不會只要我用一把吉他,能量反而是更巨大的。前陣子看柯泯薰的演出,她也是一個人,可是能量卻非常強大。這對我來說,是一件很勇敢事情,聽眾好像更能收到她的邀請。」

他也不避諱的說白了,「現在市場上的流行音樂習慣添加過多的編曲元素,但我想問的是,它存在的必要性是什麼?扮演的角色是什麼?想說的話又是什麼?」

「拿〈餘生〉這首歌作舉例,那時候大頭(歌曲的共同製作人)說,你那歌就沒什麼編曲啊,我說那就是編曲呀,清唱對我來說就是一種編曲,光是空氣與麥克風摩擦產生而出的電流聲,就是我要的編曲。那時候,我全部衣服脫光光,在 check room 把燈全關掉,抱著吉他,叫大頭按錄音鍵,我說我會唱三個 Take。吉他便跟著情緒即興彈奏,唱完,衣服穿起來,燈打開,出去,選 Take,結束。我覺得那就是音樂。」

就像〈喧鬧〉曲中有一段留白,便是謝震廷想挑戰聽眾的一種邀請,「其實我是故意的,讓大家每次聽〈喧鬧〉經過那六秒的空白,會聽到不同的環境音。每次聽都不太一樣,此刻便是屬於你的 Silence。」

「這張唱片還有一個母題是『破壞』,上一張比較受限,所以這次大膽嘗試了一些蠻實驗性質的編曲在裡面,包括每個配器,又或左聲道到右聲道的效果,都有設計過;也偷偷呼應上一張專輯《查理》,以及銜接到下一張作品,第三部曲的伏筆,做對應與嫁接。有聽過一個說法,你要聽一個創作歌手的音樂,前三張是重點,所以我很努力地在完成這三部曲。也希望大家可以找找看裡頭的彩蛋,其實藏了蠻多東西在裡面。」

我的身上活著你,你的身上也活著我

「這個時代,不論八年級、九年級,還是OO後的,又或者是大人,我們其實都處於一個過渡期,在這片土地上,我們或多或少都是迷惘的,每個人的存在變得模糊、混沌。但大家卻習慣性視而不見,因為你直視問題,本身是會痛的。我在做這張唱片時,會希望有機會可以點出一些問題,讓大家一起反思,一起集思廣益,或許可以一起找新的出路,我是懷抱這樣子的希望去做這件事情。」

 

過去有一年的時間,謝震廷拋出心中一切,積極投入公益活動,他不只為病友剃頭,還舉辦了「死裡逃生音樂會」,同時也參與了芒草心協會的流浪街友生活體驗,跟著無家者一起流浪。謝震廷像直視自己,冷靜地說痛:「那時候,我看著有相同背景的孩子們,我覺得自己好像有存在的意義,原來我的音樂有一個發聲的影響力,可以用在這個地方。而也因為有了這些磨練、經歷,才生出了這張唱片,我覺得除了更理解自己多一些外,好像也跟這個世界的距離更靠近了。」他又洩氣地說:「但也是在做公益後,才得到一個很殘酷的現實,一個是我的影響力還不足,另一個是做公益需要很多的錢,還有很長時間的長照系統是需要被建立起來的。我先前去芒草心幫忙,才真正體會到社工真的非常非常辛苦,我都不曉得他們怎麼撐過來的…..」

論及這些尚未被解決或者根本沒辦法解決的問題,謝震廷透徹的眼神裡,透露出些許無奈,因為他知道就算自己在〈最想到達的地方〉中高唱「無懼並不是真的不害怕/是即使害怕仍勇敢前往/最想到達的地方」,但其實自私一點講,他只不過在滿足自己的慾望:謝震廷希望自己可以去面對自己,讓自己成為一個有勇氣的自由人,以及也想要把這些經歷分享給有著相同困擾的人,那些曾經向他求救過的朋友。

好比,他看過新聞報導一位大學生在墜樓時正在聽著自己的音樂,於是謝震廷在痛心之餘寫下了〈不想再失去你〉,他說:「這首歌本來要找徐佳瑩合唱,不過因檔期的關係最後沒促成這個機會。但在歌裡,我就有點像之前〈燈光〉一樣,一人分飾兩角。對,就是從那位聽眾的角度去詮釋這首歌,以及從我自己身上,也呼應這張唱片的另一個核心概念——『我的身上活著你,你的身上活著我』,不想再失去你,其實也是不想再失去自己,而這首歌的英文歌名便是〈 Losing Myself 〉。」

這是謝震廷的在路上,他用著音樂收集自己的眼淚與笑聲,也願能一併拾起你的哽咽與笑顏。對他來說,聽歌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吸收一小部分的謝震廷,而他也從樂迷身上獲得養分,彷彿彼此都在彼此身上種下一個小小的自己。不論最後會長成怎樣,有沒有人知道也無妨,只希望時機成熟時,彼此還能互相分享那些美好的果實。

再回頭望,謝震廷最後鬆了一口氣說:「誠實仍是我做音樂最重要的首要條件。這張專輯乍聽之下或許挺沈重的,但多聽幾次,會發現裡面依然是滿懷希望的。當然,我更希望可以做出一張有訊息且耐聽的唱片,如同伍佰或 Pink Floyd 的音樂。我想挑戰看看我的音樂可以不會因時間或排行榜而不見,我希望是可以被時代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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