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費雯麗
殺人事件大概是最悲傷的慘劇了，被害者遺族除了心痛摯愛的逝去，亦迫切想要知道真相，哪怕任何細節都太殘酷。但有一天，犯人說話了，而且是大聲、華麗地為自己創造舞台，又情何以堪？日本電影《第 22 年的告白：我是殺人犯》，就以如此囂張又令人皺眉的前提作為故事的序幕，其元素充滿著戲劇化，但其實卻又緊扣了日本曾發生過的類似事件。
電影的故事從 22 年前發生的連續殺人事件說起，共有 5 人遭到殘殺，包括負責追查案件的刑警牧村航（伊藤英明 飾）的前輩。雖然牧村航曾經和兇手有過正面交鋒，卻不慎讓對方逃離，還因此破相，嘴角邊被劃下一道巨大疤痕。而留下痕跡的，除了刀疤與遺族心中的傷痛外，隨著 15 年訴訟有效期截止，案子也不了了之，一名傷心的受害者家屬還因此自殺。就在事件漸漸為眾人所遺忘、同時也是時效到期的 7 年後，一位自稱是當年兇手的男子曾根崎雅人（藤原龍也 飾），推出了《我是殺人犯》一書，鉅細彌遺地寫下當年犯下的案件過程與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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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書的出版飽受批評，卻又勢不可擋地瘋狂暢銷，許多讀者成為曾根崎的忠實粉絲，為他癡狂，警方雖然痛恨曾根崎的行徑，卻又因為時效已到期，反而必須保護這位「一般市民」的生命安全。法律途徑未果，除了積怨深厚的受害者遺族開始思考如何自己實踐正義之外，從過去就不停追蹤此案的新聞主播仙堂俊雄（仲村徹 飾），也決定要在自已主持的新聞節目上與曾根崎正面交鋒，要用媒體的力量來「公審」元兇。
這部作品是改編自 2012 年的韓國電影《殺人告白》，筆者未看過韓國版，無從比較，但《第22年的告白：我是殺人犯》可說是一部相當有誠意的推理故事。為了不影響尚未進場的觀眾之觀影樂趣，就來說些不爆雷的，故事雖以韓國原版為本，卻在日本本土也發生過一些相似的事件。
韓國電影《殺人告白》
電影中，曾根崎大張旗鼓地「承擔」起原已被淡忘的罪名，畢竟他已逃過法律制裁的期限，寫下犯案過程的自傳書的一字一句已對遺族造成二度傷害，他甚至到其中一位受害者家屬的面前，在一片媒體的注目中下跪道歉，其言行舉止都充滿著挑釁與驕傲。可是真正的正義卻對他束手無策，對他人的生命、尊嚴、苦痛視若無睹，甚至為一切感覺到愉快的「暢銷作家」，令觀眾感到不安與憤怒。這樣的設定，讓筆者想起 2015 年於日本出版的《絕歌》這本書。
《絕歌》的作者為「前少年 A」，他是 1997 年在日本兵庫縣神戶市犯下連續殺人案的犯人，這宗悲劇造成 2 人死亡、3 人重傷，受害者都是小學生。他甚至割下一位男童的頭部，並在屍體旁留下字條，犯人自稱「酒鬼薔薇聖斗」，故這樁案件又被稱為「酒鬼薔薇聖斗事件」，只是遭到逮捕後，大眾才發現，他是個年僅 14 歲的少年，因為是未成年犯罪，人們不會知道犯人的名字與長相，只濃縮成一個代號——「少年A」。
少年 A 於 2004 年從少年院假釋出院，經過 10 年沈寂，他在 2015 年時出版了這本《絕歌》，描寫他的家庭、心理狀態、犯案過程以及這 10 多年來的心路歷程；且未以本名出版，而是將過去的代號加上了個「前」字。書的出版備受批評，有人認為不該再在被害者家屬的傷口上灑鹽；有人抨擊這本書的出版立場，同時也質疑閱讀者的獵奇心態；也有人認為書中字句滿懷自省之情，必須給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在極端意見的拉扯之下，想閱讀的人會買、有點好奇心的人也會買，許多人閱讀後，認為他的字句優美，字裡行間流露出悔意，《絕歌》最後狂銷約 50 萬冊，版稅收益自不在話下。但這筆錢並未作為被害者家屬的賠償金等相關用途。
電影裡的曾根崎囂張行徑恐怕是讓觀眾們恨得牙癢癢，但卻有這麼多人願意買帳，甚至有粉絲們對著他的俊美外形尖叫。事實上這樣奇異的迷戀心態，之前在日本也曾經發生過。話要從 2007 年時的日本千葉縣市川市說起，當地發現了一名英國籍的英文老師琳賽安霍克（Lindsay Ann Hawker），遭到 28 歲的日本男子市橋達也強暴後殺害，逃亡中的市橋為了掩人耳目，甚至不惜自行動刀改變容貌，還多次逃到沖繩的久米島，在島上過著幾次捕魚維生、自給自足的短暫生活。但在受害英國女孩的家屬不懈地呼籲下，市橋達也最後被打工的同事發現而被告發，逃亡 2 年 7 個月後遭到逮捕。
但當市橋達也被逮捕的照片與新聞片段釋出後，居然有人認為他「很帥」而成為粉絲，外界統稱她們為「市橋 Girl」，且組成類似後援會的組織，粗估約有 2 千人。市橋 Girl 們驚呼市橋是帥哥、堅信他骨子裡是溫柔的好人、呼籲法界讓他回歸社會，一度造成熱議。市橋達也在 2011 年也出了一本書，書名為《直到被逮捕之前～空白的 2 年 7 個月之紀錄》（逮捕されるまで空白の 2 年 7 ケ月の記録），他包辦了書中的圖與文，輾轉逃亡被寫得像冒險遊記，同樣也成為暢銷作。不過市橋已在 2012 年時被有判無期徒刑。
回到電影，過去有「崩潰系天王」之稱的藤原龍也，這次飾演的角色既深沈又冷靜，亦可讓觀眾感受到不同的詮釋方式；與伊藤英明的飆戲也看頭十足。而觀眾從一開始被囂張的曾根崎雅人所激怒，接著為書籍的暢銷、民眾的狂熱心態感到不安，然後再對媒體是否具有審判權做出思考，最後驚訝於故事安排的轉折點，心始終懸在半空中的緊張感，都可被稱作一部高潮迭起、相當過癮的推理作品。覺得有些地方可能太誇張？相信上面介紹的兩則事件，應該會讓讀者發現，電影雖充滿著戲劇性，現實生活中發生的各種事件與他人的想法，也往往更難以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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