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Berton
我們需要什麼樣的影評?影評應該擁有甚麼樣的社會功能與價值?在討論影評好壞之前,我們是否應該先討論怎樣才能叫做影評?
谷阿莫事件(編按:谷阿莫剪輯電影片段製作成「X 分鐘看電影」系列影片,前幾天遭片商提告。)在我的同溫層引發的反應大致分成兩派:支持與反對。大家也把各自想討論的論點提出來了,比如到底能不能用未經授權的影片重製成自己的創作、或是他的口吻是否輕蔑不尊重創作云云。谷阿莫使用影片的方式是有問題,因為他用的不只是一般宣傳用的預告片,還包含電影的完整片段,而且還是在片商尚未發行 DVD 之前。當然,如果你認為「盜版」是一種左派或解放的行動方式,我也沒意見;但由此延伸出的一大重點在於:谷阿莫取之免費,還使勁將它消耗殆盡。
可是谷阿莫的爆紅,代表有非常多人想用別的方法去看待電影,例如他曾經引起大量討論的這部影片,可以發現「有系統有脈絡的方式看電影」確實是被需要的。不過,如果你也看過他談《丹麥女孩》、《模仿遊戲》的影片,你會發現又是另一回事,因為內容根本不是評論,只是酸言酸語、甚至對部分族群的歧視。
有意思的是,台灣影評人這麼多,為何其他人沒受到這般規模的注目? 目前,像是冏星人、超粒方、超級歪等 Youtuber 也受到許多關注與討論;部落客及「影評人」撰寫的文章更是每每在社群媒體上極速擴散。台灣的電影網站與影評網站也沒少過,新一點的有幕迷影評,或是現在已經收了不做的電影筆記等,但回過頭來驚覺,我們還是無法建立出如爛番茄與 Metacritic ,這種具有公信力跟量化意義的基準。如果這樣的狀態還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那影評的重要性就更大了。
在這個資訊膨脹、文本被過度消費的時代,我們應該針對影評提出 3 個問題。第一、我們需要甚麼樣的影評?第二、影評應該擁有甚麼樣的社會功能與價值?第三、在討論影評好壞之前,我們是否應該先討論怎樣才能叫做影評?
首先,我們需要更多理性而非情感氾濫的影評,更不需要學生交報告式的觀後心得。影評需要有基本的指標性,端看你怎麼處理分析文本,用甚麼理論,怎麼看待這部電影的成就,技術面、產業面、文化面都要言之有物。
再談,影評應該擁有甚麼樣的社會功能與價值?這問題或許讓你覺得也談太遠了。但試想《電影筆記》(Cahiers du cinéma)把希區考克推到對的位置,美國影評巨擘 Roger Ebert 以影評拿下普立茲獎,他們藉由評論別人以及肯定別人而得到認證,實為對影視產業的一大貢獻。因此在文本爆炸的時代,我們更需要評論,因為評論能帶來反饋與觀點,讓產業正確地調整。很多人認為評論就是「批評」,就是負面,就是罵,但真的是這樣嗎?隨便翻開一本文化評論、文學批評的書,將會告訴你,絕對不是這樣。
影評具備了很實際的社會功能,告訴尚未觀看此片或看完此片的人一些事實,比如你不應該浪費錢進戲院(人人資源有限,都要做出選擇,花一輩子也是無法把所有電影看完的)。影評是相對於票房的一個維度、一個指標,我們可以在商業以外去談一件事情,例如這部電影為什麼好看?技術層面如何?結合了哪些產業面向調度?
第三,在討論影評好壞之前,我們是否應該先討論怎樣才能叫做影評?一篇影評需要有哪些構面?如果整篇影評都在訴求情感面、劇情面,你即可拋棄,因為這篇文章完全不能對文本本身,或對產業本身提出甚麼合理的建議與見地。我對於稍微激動或情緒化的評論都能接受,只要不構成人身攻擊與歧視就好。但,如果花了時間跟金錢去體驗一個產品,而體驗真的很差,難道不能罵?作者本來就應該虛心接受,而不是去檢討觀眾。
另外,我們怎麼藉由影視內容來介紹其他硬「學問」?這很難也很簡單,如果我今天跟你聊《晚安祝你好運》、《收播新聞》、《螢光幕後》、《新聞編輯室》,有太多新聞學案例可以探討了;跟你聊《選戰風雲》、《鹿死誰手》、《紙牌屋》也有太多政治學例子可以探討了。讓影視與專業知識交互閱讀,很多人早在談,但談得好的的人卻很少。為什麼?
因為他們無法處理影視產業上的技術面向,他無法分辨清楚劇本為何如此不合理,而這些不合理當中有哪些是可以被接受的。導演如何調度,其中透露的文化符碼又為何。如果你連基本的打光、鏡位、劇本的結構都沒概念,純粹以故事、或者電影中一些扣合的手法,甚至演員的表現有沒有感動你來隨口說,評論自然會很浮濫。
太多人藉由消費影視產業,在社群上刷存在感與自我影響力。我們都需要膚淺的東西讓自己活得舒服一些,但只靠這些,是不可能進步的。有多少作品就該有多少評論,評論是產業走下去的動力之一,值得用最嚴格的標準檢視。如果你希望讓產業更進步,分析這些作品的價值與成就,請努力寫,請認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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