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動記錄/「從電影夢到台灣夢,從台灣夢到世界夢」:趙德胤與周永明的跨界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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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邦金控主辦,「金馬 53 台灣年度傑出電影工作者」 導演趙德胤,以及在影像科技上不斷追求創新的數字王國董事長周永明,於 12/10 午後,進行一場「從電影夢到台灣夢,從台灣夢到世界夢」的對談,活動邀請新浪娛樂台灣事務暨記者站總監鄭偉柏主持,彼此交換對於未來趨勢的觀點,也和觀眾分享從台灣走向世界的經驗。

趙德胤與台灣的結緣,其實是一件浪漫故事,他因為電影而在台灣發光發熱。作品《冰毒》曾代表台灣參加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評選,甚至今年金馬獎也頒給他最佳年度傑出電影工作者,當天一段得獎感言,讓許多人感動不已。趙德胤的電影夢在台灣得以實踐,而接下來他將帶領台灣電影走向哪個地方?

至於另一位與談人——周永明,其實與趙德胤的背景相似,一路從緬甸,到泰國,最後在台灣生根。身為外僑,讀完專科以後,便來台灣留學,畢業後從事科技相關行業,現在則是在數字王國。數字王國是目前電影業界的頂尖特效公司,當一個導演遇上新技術,這件事情本身就擁有無限的想像。周永明在對談席間,不斷提到 VR 應當是未來社交形式,趙德胤在今年的金馬年度廣告也使用了 VR 作為敘事技術,趙德胤對新技術並不排斥,未來甚至想要多用特效。科技與電影如何互相形塑,這次論壇也許能讓大家有些想法。

從緬甸到台灣,文化是創作者的土壤

周永明首先談到關於緬甸華人的身份認同問題,緬甸的主流文化以緬族為主。他所居住的仰光,過去是緬甸首都,族群間無形的壓迫彰顯在各處,再加上他的身份其實是外僑,沒有領緬甸身分證,所以更慘,「我很想在緬甸念工程,但我是外僑就不能念。」因此他對緬甸有個很確切的形容,「我們可以融入緬甸,但卻不屬於緬甸。」後來周永明與同學一同偷渡到台灣,不過他覺得這段過程沒有想電影中的主角這麼辛苦,比較像遊山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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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永明在科技業深耕多年。

趙德胤接著闡述自己出身,他所居住的臘戌,位置比較偏東北,都是山區。若從臘戌要到泰國邊境,坐車要十天十夜,可以想見臘戌就是偏鄉,居民也沒有太高教育背景。不過相比仰光,臘戌的華文程度相對高,因為文革時,很多鬱鬱不得志的人大量進入這裡,把華文變成主流。「所以我們的課程就是中文居多,甚至十五歲前就把金庸、溫瑞安、瓊瑤的著作都讀完了,這是我後來拍電影能夠這麼順利的原因之一。」

談到族群衝突,其實趙德胤從小就有了相當的體會,「在我們那個時候,我們看到軍人和警察是會害怕的。」雖然法律上是族群平等,甚至人人都有機會選總理,但現實就是緬族才是主流,而在臘戌當地華人社會中也會排擠緬文,因此對趙德胤來說,根本不可能認同這個國家,反而是很恐懼的。

呼應周永明的偷渡,趙德胤認為學長(他稱呼周永明為學長)講得很理性,沒有講得太過曲折,「中間有多少關卡要面對,有哪些關鍵出要先打通,你去想像那些細節都是很不容易的。」他說《再見瓦城》其實在講的是回家之路,很多人離開家,其實不是為了離開,而是到更遠的地方,衣錦的還鄉,這件事本身不容易。當他最終回緬甸的城市播放《再見瓦城》,他看見許多觀眾的反應也都是很真實、很震撼的。

電影的本質其實與電子工程一樣

談到做電影導演,趙德胤認為本質是科學、理性、管理,跟電子工程師是一樣的,很多人會說導演就是靈光一現,但那是很私密的心理活動。要拍電影,還是需要縝密的邏輯與步驟,就像依照 0.1.0.1 的排序那樣逐步來。至於劇本,他也認為不應該帶入太多人生問題,那是詮釋不完的,需要用一定的理性與架構去轉化後再放入劇本,變成大家看得到的內容。「雖然最後有很多巧合讓我選擇拍電影,但主要是台灣的環境夠自由、多元,如果在緬甸我是沒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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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雖然在週末,但仍吸引超過兩百位民眾到場。

另外周永明則談到夢想,他說緬甸當地的所有人都很絕望,只有軍政府除外,但有夢想才能讓你抱持樂觀,不被外界干擾。畢業後他選擇進入迪吉多公司(DEC,Digital Equipment Corporation),公司放手他去規劃電腦架構,整個從零開始,當時的他就活在夢想中,後來進去 HTC 也是一樣的狀況,他形容這種從零到一的過程,特別容易激發人的內心能量,而他在趙德胤的每部電影中都看到了熱情,相當不容易。

接著趙德胤說到電影其實會放入很多私密情感,卻要拍給大眾看,這中間的衝突很難拿捏,所以每次在宣傳時,心裡面都有一股聲音:「我再也不要拍電影!」也因為會一直談到電影,所以最近他會跟工作人員開玩笑,「哪天我拍了一個超級商業電影,原因不會是為了錢,很可能是我不想談電影了。」現在的他想回到只有一台攝影機的狀態,去想像電影的無限可能,而不是在意電影能最後能賣多少錢。

從膠卷到數位,創作人要怎麼應對

聊到電影與科技的結合,趙德胤認為導演間,有各自不同的視野或是世界觀,科學與科技對導演只是一種輔助。導演必須先清楚自己的哲學觀,才能加入各種科技,所以他對技術的研究不深,但他知道科技加入電影後能帶來的各種高度,因此有需要時他就會請教像是周永明這類的專家。

周永明則表示,科技與電影的結合其實越來越深,這從矽谷與好萊塢的各式合作就看得出來,大家都在想著如何用消費者產品的角度去互相結合。至於 VR,周永明認為 5-10 年後,就會變成我們的社交平台,「VR 能提供不一樣的體驗,這部分需要導演的想像,像是回到很古老的時代,甚至是一個不存在的奇幻世界,因此說故事的人也相對重要,這需要很多人一起努力。」主持人鄭偉柏也補充《與森林共舞》就是一個與科技結合的好案例,它會影響整個作品的敘述方式。

台灣電影必須先把量做出來

進入 QA 時間,有人問起了趙德胤會不會想拍以台灣故事為主的電影,他說其實他連劇本都準備好了,但缺乏那種迫切性的衝動,再加上拍緬甸故事的人過少,因此他選擇了先拍緬甸周遭這些他所掛念的故事。周永明也打趣地回應,藝術家勉強不來的,需要營造以及一定的感覺才行。趙德胤後來補充說,因為來到台灣的衝擊過大,他相對地懷念起傳統的家鄉,當越安逸時就會懷念起不安逸的狀態,所以某種程度上,電影是他抒發鄉愁的管道,就像寫日記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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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出身緬甸的關係,兩位講者其實認識很長一段時間,身為學長的周永明也在講座中一直虧趙德胤。

有位觀眾問到台灣電影在面對好萊塢的強盛下該如何應變,趙德胤也直說:「拍電影需要一支軍隊與一家銀行。」他舉例如果要拍一台車搶銀行後上高速公路追逐,最後翻車,這對好萊塢來說稀鬆平常,但台灣就是要花三年才能解決,必須跟公部門討論交通管制問題,還要處理槍枝以及翻車特效人才缺乏等等,他形容台灣導演的處境是「孤臣無力可回天」,不是輸在才能,而是太多無能為力掌握的地方。

因此他認為目前台灣需要的拍電影需要各顯神通,「我們必須走很極端差異化的方式,不能拼大成本電影,要拍中小型。像魏導那樣能拍史詩級電影的導演極少,但要有數百個像趙德胤一樣的小成本導演,我們盡量把量做出來,讓市場熱絡,也讓工作人員都有機會嘗試各種挑戰。」至於其他政策面的問題,他自認無法多談,但對銀幕保護政策提出一些看法,趙德胤認為文學或藝術都是特殊的,不應該強調自由與開放,因為背後牽扯的是金錢、財富與全球化,他反而認為需要用不公平的手段,讓原本天生就有缺陷的東西達到公平的標準。

台灣必須跳脫產業框架去看事情

周永明認為台灣雖然市場小、資源有限,反倒更應該積極走向世界。他認為台灣有「巧實力」,可以順應世界趨勢,做一些特殊的、不同創意的產品,千萬不要因為市場小而放棄。主持人也順勢問,台灣該如何有創新思維?周永明認為要改變,台灣社會對於改變所積累的能量還不夠,因此一直脫離不了過去,這問題反映在台灣各個層面上,如果有了這股能力,就可以推動大家去做許多事情。

不過趙德胤在這個問題上提出另一個觀點,他認為必須先跳脫既有的產業框架。他舉例:「大家可能都不知道藝術電影的電視版權可以賣得比戲院上映還多,這是一個新的外在模式,需要自己去摸索。」因此現有的產業框架對他來說不是很重要,甚至現在找資金,他都會找產業外的投資者,希望他們能從產業外的觀點來看他的作品。

最後有觀眾提問,希望能進一步解釋好萊塢與矽谷如何結合。周永明認為好萊塢的電影產業相當成熟,可以用一支軍隊下去比喻,每個人的分工、每一個步驟都很清楚,但導演與編劇其實獨立於產業之外,他們比較像是藝術家或創新者,產出點子後找工廠去組裝起來,數字王國就屬於這樣的工廠,「我們有各種頂級的技術,負責讓這些點子成真。」至於為什麼數字王國要找他加入?他們期待周永明能把這些技術使用在 VR 的產品上,不過他認為數字王國永遠不會變成藝術家,因此需要與導演有更多交流,激盪更多火花,周永明笑著說:「如果哪天我們找趙導一起拍一部 VR 電影,大家不要感到驚訝,這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

本次活動透過趙德胤與周永明二位的對談,不僅僅是科技人、電影人的交流,更是台灣產業未來發展的實踐。也期待在兩位的激勵之下,未來台灣電影產業能注入更多能量、更具備信心,並能勇敢實現自己的電影夢、台灣夢與世界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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