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血教育》(Snowtown)、《土裡的秘密》(The Square)、《希望你在身邊》(Wish You Were Here)等片在票房與題材上的成功,由「Blue-Tongue Films」所領導的澳洲新電影(還是新新電影?)運動,儼然已在全世界的影迷心中發芽茁壯,成為世界影壇另一股不可忽視的勢力。
導演大衛米奇歐做為其中聲名最旺、能見度最高的一位成員,從一鳴驚人的《生存法則》(Animal Kingdom),即已讓世人意識到他的才華洋溢,此次再以《絕命正義》(The Rover)證明其光采絕非偶然,他一方面向約翰希爾寇特(John Hillcoat)、喬治米勒(George Miller)等前輩致敬,一方面又走出一條屬於自己,如此寂寥、如此沉重又如此優美的道路。
《絕命正義》的故事不難讓人想起希爾寇特的《末路浩劫》(The Road):一個沒有名字的男人,身處歷經無名劫難的末世孤獨,尋找某種看似單純又帶某種隱喻意義的方向/終點,但米奇歐的第二部片就氣質與情感來說,與希爾寇特的電影處女作《生死關頭》(The Proposition)更為相近,在寂靜又絕望的荒野裡努力維持殘存的人性,但踏向充滿血漿與塵土的盡頭同時,也瀕臨崩潰邊緣。
《生存法則》展現出米奇歐對於氣氛的掌握功力,但在本片他的控制力明顯更上一層樓,光影飽滿的攝影、如詩如謎的剪接、安東尼帕爾托(Antony Partos)韻律強烈的配樂,都儼然自成一家之言。不疾不徐把電影憂傷的羅網牢牢套在觀眾心頭,一段等火車的無聲戲如此具有力量,電影結束後仍印在筆者腦海久久不去。鏡頭裡的暴力如此醜陋又理所當然,掌握張力與緊繃感的火候絲毫不遜於以此聞名的《血教育》導演賈斯汀克佐(Justin Kurzel)。
做為永遠被所有廣宣忽略的男主角,蓋皮爾斯(Guy Pearce)在這裡的表現,可能是他自《生死關頭》以來最好的演出,內斂、兇暴、努力維持一絲尊嚴的詮釋讓人動容,他的角色雖然沉默寡言,但靠簡單的眼神與肢體語言即完整傳達各種內心戲。嚴格來說,本片百分之九十五都是皮爾斯與羅伯派汀森(Robert Pattinson)的獨角/對手戲,雖說派汀森在這部片所展現的演技與努力,亦讓人耳目一新(媒體報導是對的:這的確是個會讓所有不知情的暮光粉絲們奪門而出的角色),但這仍是皮爾斯一個人的電影——他,還有鏡頭下那讓人顯得無比渺小的荒漠。
所以別被介紹騙了,本片既無所謂金融危機(除非片頭那十秒隱晦曖昧的時間敘述涵蓋了字面以外更多意義),亦無所謂財富、搶劫、人性美好。在一片荒蕪的無盡曠野裡,剩下的僅有為了簡單理念與尊嚴生存下去的無力感,以及為了人性原則奮戰的決心。如果上述形容讓本片顯得無比沉重艱澀,那是因為這確實是一部逼觀眾凝視黑暗、凝視存在本身(缺乏)意義,凝視暴力背後麻木感的傑出作品。做為暑假檔期的尾聲,《絕命正義》讓現實如此無力又如此具有力量,值得每個願意思考的觀眾進電影院享受其所帶來的情緒張力,以及每一個分鏡中詩一般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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