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演唱會教父陳鎮川:「看演唱會是娛樂,票價太高根本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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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撰文:菜菜子/攝影:王辰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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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鎮川帶領工作團隊,一年辦上逾 160 場演唱會,還要兼顧經紀人業務,工作量爆多。

演唱會教父、金曲獎製作人、張惠妹經紀人⋯⋯無論掛了多少頭銜,陳鎮川一如既往只做自己喜歡的事,所以當婚姻平權的議題在立法院被擱置了年半後,結果卻得歸零重來,被封為「同志教母」的張惠妹聽了很著急,陳鎮川於是瞬間就集結了樂壇十大天王天后,在 8 月 1 日舉辦《愛最大-我們都一樣》演唱會,合力為同志的婚姻平權發聲,充分展示其豐沛的人脈與執行力
雖然票房秒殺,辦過上千場演唱會的陳鎮川卻對現在台灣樂壇缺乏資金感到惋惜,反而很多人願意投資的演唱會,卻因沒有制定合理定價策略,逐漸成了奢侈娛樂。「不管是明星,還是文青,都需要靠錢來包裝,但看演唱會是娛樂,應該要以合理定價,把戰線拉長,才能擴大人群,穩固這個市場。

從去年的華山,到今年的小巨蛋,藉由開唱來引起大家對「婚姻平權」議題的重視,張惠妹是帶頭,陳鎮川是推手,兩人結合起來的聚眾力和號召力都無人能及。這次為募款而唱,陳鎮川集結了包括蔡依林、蕭敬騰、羅志祥、楊丞琳、田馥甄、蕭亞軒、A-Lin、小S、蘇打綠等樂壇十大天王天后,卻打出破天荒的低票價 500-2000 元,所有收入扣除成本將捐給台灣伴侶權益推動聯盟,作為推動婚姻平權法案基金。很明顯,陳鎮川不想把這個演唱會視作一種商業行為,「做這件事不需要很多錢,需要的是『聲音』。」他如此定調。

張惠妹在為同志發聲的這件事情上,向來盡心盡力,陳鎮川笑說:「我們常開玩笑說,阿妹對兩種人最好,一個是同志,另一個就是她台東的族人。其實最早和她聊起這個話題,是在她做《STAR》演唱會那時,有一次她在台上唱完歌,就對著觀眾說,這首歌獻給我所有的同志朋友,那個時候從來沒有一個歌手在台上講過這種話,也不是我教她的,後來我們就開始常聊這個話題。像我們有可以聚眾做節目的號召能力,在這種自己有感覺的題目上,就會積極想去參與,但我們能做的,阿妹能做的,其實就是給力量,幫他們加油,並不是帶頭去爭取。因為真的深入那些相關的法令,我們其實也不懂,還是需要專業的人處理。」

娛樂圈的景氣蕭條 缺乏金主支撐

在 Google 打上「陳鎮川」這三個字,會出現一連串很驚人的紀錄,他是掀起演唱會風潮的至尊教父,是音樂女皇張惠妹背後的神級推手,更是連續三年金曲獎頒獎禮的節目製作人,用演唱會的規格提升了整個舞台音效燈光的水準。這個當年只是帶狀綜藝節目《連環泡》的編劇,在娛樂圈打滾近三十年的現在,已經成為台灣娛樂圈最重要的演唱會導演和監製,經手的演唱會和大型活動超過上千場,也是天王天后如張惠妹、羅志祥、楊丞琳、林憶蓮的經紀人,最近還要製作玖壹壹演唱會。

從電視節目出身,到跨足音樂市場,陳鎮川當然也參與了台灣樂壇的興衰成敗,究竟台灣的娛樂圈發生了什麼事?又面臨了哪些瓶頸?他無需思考即一語道破點出了問題:「在這個產業,沒有好的投資者,沒有錢的投資,是捧不出明星的。」他形容,「像周杰倫、蔡依林、五月天,當初也都是受到公司提供所有資源去投資,才培養出這樣的格局,甚至大到連他們本身也都有可以投資自己的能力,所以東西愈來愈好,演唱會最有看頭的是他們,新作品層次最高、MV 最花錢的也是他們,但現在其他任何一家公司的藝人,都得不到這樣的待遇了,就像我今年聽謝震廷、蘇運瑩唱歌,我都覺得台灣的音樂真的好好,但也感覺好沒有錢,如果可以再花點錢幫他們好好包裝、MV 拍得再有質感、再深度一點。你看這些新人的 MV,再去看陳綺貞的〈流浪者之歌〉,原來文青也可以這麼好看,叫好又叫座,差別就在沒有人投資的關係,不管是明星,還是文青,都是需要靠錢來包裝。」

陳鎮川認為近來樂壇的紅人如蘇運瑩、謝震廷都有很好的實力,但是缺乏公司及幫他們包裝,讓作品更完整。

「就像很多人都想在台灣投資演唱會,像我提到的那些藝人,自己就是演唱會老闆,所以從頭到尾的投資是完整的,可以做到最好,保護也最好,外界很難看到缺點。就算不賣任何一張票,就跟你說賣完了,對他們來說也沒差,因為是對自己的投資;但沒辦法自己辦演唱會的,就只能交給別人經營,成本預算和商業效益的控管在別人手上,就一定得把票賣到最後一刻。同樣是辦演唱會,但這兩種新聞對大眾的觀感上,就會變成大場的愈大,需要催票的就是會被看衰,會覺得那種不難買票的,就沒有很急迫要去看的必要,更不用說只想從中獲利的投機者,是騙不了觀眾的,只要一次,下次票房就會受到影響,自然就會被淘汰掉的。」

接案憑感覺 工作才是生活動力

陳鎮川選擇以演唱會製作為事業主體,經營演唱會市場至今已超過十二個年頭,從最早大家還沒養成付費看 SHOW 的習慣,到現在,演唱會已經成為歌手和音樂市場必須經營的一塊版圖。這一路走來,他帶領著工作團隊,每周征戰世界各地的大小城市,十幾年下來已經手上千場的演出,若以去年總計 165 場的工作量,等於平均 2-3 天就要辦一場,難道都沒有腸思枯竭、沒有倦怠過?「當然有!」陳鎮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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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鎮川說,他的個性就是閒不下來,反而是在工作中找到生活的樂趣。

「前幾年,因為身邊的經紀人好友轉換跑道去開餐廳和傢飾店,我有受到一些影響,房子也買了,存款也有了,好像應該也可以不用這麼累了,但如果退休是為了去過比較好的生活,像是那種今天飛巴黎、明天飛馬爾地夫的這種享樂生活,我肯定會覺得無聊死,因為我就是這麼忙才會覺得快樂,所以那種邏輯沒辦法套用在我身上,也絕對不是我想要過的人生。」

中國門戶開放 華人演唱會才能唱進全世界

談到現在和未來的演唱會生態和操作方向,陳鎮川說:「憑良心講,台灣歌手最重要的還是華語市場,為什麼像阿妹、五月天的巡廻可以到歐美、紐澳,其實都是因為中國門戶開放的結果。說實話,華人演唱會是沒有白人來看的,台灣人在那些地方的僑民也沒那麼多,像那種一場還能集合七、八千人的演出,多數的觀眾都是大陸人,不管是移民也好、留學生也好,是因為他們散佈在全世界,等於也把我們的演唱會跑道帶到全世界。所以很多人以為我們海外市場的對象是外國人,光是那種語言隔閡,真的是談都不用談,更何況如果連好萊塢的電影都在討好中國的觀眾,我們怎麼可以以為⋯⋯這是很大的誤解。」

「可是,中國市場雖大,但目前大眾流行音樂,還是台灣歌手的天下,在中國還是比較具有優勢。除了這些歌手過去的累積,當然還要看音樂本身的流行度,台灣音樂的流行度和動聽度還是比較高。」陳鎮川說,雖然中國現在也有不少厲害的新人出頭,但要追上台灣歌手的速度,還是有一段差距,「就像李宇春一年固定只做六場,阿妹、周杰倫或是五月天動輒都可做到五十場,像鳥巢那種可以容納近 10 萬人的場地,五月天可以連開三場,所以真正能牽動演唱會市場的,還是台灣歌手居多。」

不過,陳鎮川也認為,真正影響演唱會市場的,其實是定價策略,「我覺得對娛樂業來說,演唱會還算是新鮮的產業,但兩岸的票價都偏高,這對市場發展會造成衝擊。因為對大家來說,看演唱會是娛樂,要花這麼高的代價才能做這件事是很不正常的。其實中國在這方面已經開始做修正,所以在市場上的反應度會比我們快,把票價降低、場次增加,還是比較好的做法,其實像阿妹、五月天都是走這種路線,制定一個合理的價錢,才能長期經營,把人群擴大和穩固。」

重拾初心 打造劇場夢

製作演唱會駕輕就熟,陳鎮川沒忘記他的劇場夢,他是會花錢專程請假飛到國外看音樂劇的人。雖然後來投身了大眾娛樂,但從他曾力薦阿妹赴日參與《杜蘭朵》歌劇演出,或是在張惠妹《STAR》演唱會、江蕙告別演唱會上置入了他最愛的舞台大幕,都可看出他對於製作音樂劇的夢想仍然醉心。

兩年多前他和劇場好友陳曉潔和陳汗青,一起成立「耳東劇團」,即便他現在所擁有的資源與人脈,大可將一直被視為是小眾的劇團生態點石成金,但他卻選擇從零開始,從頭學起,把自己的身段放到最低,真正深入了解劇團的文化。日前成立劇團後的首部處女作《服妖之鑑》,以性別議題與時代背景之間的衝突做為題材,用劇團生態現有的格局操作,

「我想做的是真正冷冷窮窮的劇場,當然我也有一點積蓄經得起賠點錢,但我覺得被人家以為我們是要拿錢出來遊戲這個市場是最不好的,所以一開始,我就跟劇團的人說,照著劇團該有的邏輯去做,該申請贊助就申請贊助,本來政府會提供給劇團的資源,我們就靠實力去拿拿看,但在過程中就是會聽到很多雜音,人家會說,你們有陳鎮川耶!然後我們的團長就會告訴人家說,但陳鎮川沒有拿錢出來,所以我們還是需要錢!」

經營劇場和動輒上億預算的演唱會,在能量上和經濟規模上的確有著極大的差距,但對陳鎮川來說,演藝圈的資源不是不能用,但應該先了解劇團的基本文化後,才能在不破壞這個生態下,把那些資源帶進來。「所以當他們只要跟我說,劇場就是這樣,我就會閉嘴了,可是實際接觸後發現,劇場花的錢真的極少,就像我去看排戲時,才知道原來現場沒有空調,喝水要自己帶,放飯時間也都是自己準備便當,這些基本的配備,在劇場裡的生態,是要進場才會供應的,雖然他們要我千萬不要破壞劇場規則,但後來我還是忍不住自掏腰包,在彩排時幫忙打點下午茶和咖啡。」

服妖

耳東劇團的第一部作品《服妖之鑑》,透過三個片段談性別議題。

成立劇團後的首部處女作《服妖之鑑》,有性別的穿跨、有國民黨特務,甚至還有著橫跨三個世代的時空穿梭,「第一次拿到劇本,我看了好幾次,看不懂。那裡頭有 3 個世代、6 個演員、18 個角色,但沒特別註明,因為他們的劇本不會有很多註解。」但他一路跟著學習,也和大家一起參與創作過程,除了少部份的修正外,幾乎忠於故事的原創,即便可能因為牽扯到政局的時代背景,而影響巡演機會,他也同意照走下去:「因為我想不到時空被替換以後,那個想呈現的衝突還在不在。甚至,我有點從《服妖之鑑》找到這種脈絡,因為我覺得很多台灣背景的故事都很迷人,也許接下來我會先走幾個這類型的故事,但終極目標還是希望能製作音樂劇。」談到這次劇場的經驗對他未來做演唱會是否有所啟發,「當然有,更懂得惜福了吧!其實我從劇場上找到很多新的悸動,也找到很多新的工作動力,那種在娛樂圈打滾近三十年,快要消失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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