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畢畢
「每次見面,阿信都跟我說:『通常別人看到牆壁會繞過去,但陳奕仁你就是直接撞穿,你不能這樣做事情⋯⋯』他可能覺得我很傻吧,想要的東西就會拗到底,只憑著直覺做事情。」
「雖然阿信常常這樣說,但每次發想腳本的時候,還是會支持我。」
2013 年以五月天〈乾杯〉 MV 奪下金曲獎最佳音樂錄影帶獎項,陳奕仁導演合作過的歌手還包括王菲、蔡依林、周杰倫、羅志祥、蘇打綠、張惠妹⋯⋯等,台北市申辦 2016 年「世界設計之都」的國際競賽影片,也是他的作品。
光頭外型很像漫畫《灌籃高手》中的赤木,業界暱稱「阿木」的陳奕仁,是工人之子,小時候不愛念書,只愛畫畫,電影跟動漫陪著他成長,高中時期唸復興美工,當兵期間看到大衛芬奇的《鬥陣俱樂部》,萌生影像創作的念頭,退伍後考取台藝大電影系夜間部,大二便開始接案子,他語帶戲謔地說:「因為平面搞不定,做不過聶永真就不想做了,當我接觸影像第一天,就知道我喜歡這個工作。」
2003 年拍攝公視紀錄短片《雙工人》出道,因此受到「五月天天空之城」演唱會製作人林暐哲注意,獲得替五月天拍攝紀錄片的機會,創作之路自此翻轉。 2005 年成立仙草影像工作室,跨足商業性與公共性影像作品,執導過廣告、MV、微電影,接下來還要拍電影,他的創作過程,典型、傳統,卻締造非典型成功。
Q . 風格著墨上,是否有一套獨門顯學?
「 MV 風格著墨上必須針對每個歌手、歌曲去做設定,我會先大量觀看過去的影像,試圖去找一些歌手未曾被發現的獨有特質,像是蔡依林其實很享受工作以及自己是明星這個身份,沒有被其他導演詮釋過,藝人通常很會保護自己,所以還要加上我自己的想像力,我不是天才,會花很多很多時間研究。」
Q . 聽起來很像一般典型模式?肉搜藝人的過去,在網路世界不過是小蛋糕一塊,如何能「夠」了解他們?
「拍 MV 必須得對藝人有一定熟稔程度,過程往往很痛苦。如果只能短暫的接觸藝人,還要更深入,我就會去煩他們。像是吳青峰,大家可能覺得他是一個很 picky (吹毛求疵的)的藝人,對自己的作品這麼嚴謹,一定是很難被打動,其實是可以的,就是要不斷的煩他,盧到他受不了說:『好!我告訴你一些東西』反正我就跟他拚了,反正我什麼都沒有,就是有時間。」
陳奕仁的魔鬼細節,藏在他的「拗功」手段裡,所以第一次拍攝五月天的演唱會紀錄片之前,陳奕仁就跟當時還不熟悉的五月天說,「要拍一支好的紀錄片,我就要去住你們家!」
「大牌明星其實也渴望被了解!像阿信創作意涵包得這麼裡面,所以我只有一直挖,幫他把作品挖出一個詮釋的可能性。」
Q . 發想腳本時最常碰到的瓶頸?
「創意是每天都在枯竭,應該說全部都很卡,沒有一次不卡關,不是因為被要求,而是真的想不出來,很卡就抽根菸,只能趕快想,怎麼想?用力的想!經常都卡到拍片前一天,每次都是。」
Q . 創作過程中感受最爽的部分?
「最爽的是當作品完成能影響到某些人,比方說我們的作品很炫、很漂亮,大家很喜歡,其實這都是最表面的東西,很不重要;我覺得最重要是影像要能夠感動人、去讓人家得到希望、歡笑、得到思考、反省、讓人家去關懷、去愛,如果覺得被安慰到、被感動,才會覺得不枉費自己熬夜半年,這才是我最大的鼓勵。」
Q . 作品風格似乎沒有一致性?這麼多作品產出之後,會成為新作品創作上的包袱?
「我本來就喜歡做不一樣的,一直做一樣的我會受不了。我不太維持在某種固定強烈的風格,沒有把自己看得這麼重要,作品拍完後就有自己的生命,就不關我的事了!即便你現在跟我討論,我都不在乎當初我是怎麼拍的,觀眾看到了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會有前面作品的包袱,唯一的包袱就是:做不好怎麼辦!」
Q . 林暐哲說過,你通常能夠取得客戶、 歌手、自己都滿意的三贏局面,如何取得這樣的平衡?
「其實他過獎了,我跟他很熟,所以他都講好話。其實我只是盡可能讓影像達到溝通的效果,這也是當初喜歡影像的原因。影像工作者能對社會做事情很多的,達到三贏只是運氣好,不是刻意去平衡,也不是每次都確定做得到,重要的是,所有好的影像作品,其實都必須經過商業的這一關,好的東西也要賣得出去,才能跟觀眾溝通。」
Q . 如何讓唱片公司老闆願意掏大錢投資你的作品?
「也許你應該去問問他們(笑),我覺得是因為我通常不太跟他們討論預算,只先討論我想做的是什麼,以及這些事情可以產生什麼好的影響力,不是以錢做前題。如果以錢做前題,討論到最後就是殺價而已。因為預算都是我自己在抓,所以很常賠錢,反正錢再賺就好了,錢不就是錢而已,如果賠了 10 萬,讓一個人看到感動、會笑,我就覺得值得了。」
Q . 領軍「仙草影像工作室」,老闆與創作人的兩種身分讓你有違和感嗎?
「的確是有,本質上是矛盾的,我是這樣看待的:愈大牌的創作者,能夠擁有愈大的詮釋空間,因此更需要去跟商業元素做協調、溝通,兩種身份是可以兼顧的,必須了解各自不同的顧及的考量,是有機會可以讓彼此都很滿足的。」
Q . 業界都知道,找你拍片就得「等」,效率似乎不是你的風格?什麼原因會讓你拒絕一個case?又為何要讓人「等」這麼久?
「我拒絕案子,只會因為時間,時間夠就都接,因為公司只有不到 20 個人。我開始做一個案子時,通常會先抽一根菸,而後找資料、發想腳本、發展很多個腳本,再逐一淘汰、刪除。確定方向後,進入風格設定,畫一些草圖,讓畫面可以跟攝影師去做溝通,之後彩色稿設定,如果要做動畫,就會再做一些動態設定 ,接著測試效果、建模,整個流程通常要超過半年。」
音樂錄影帶〈乾杯〉拍攝將近五個月,陳奕仁光是腳本發想就超過六十多天,為了作品好,就是得等。
Q . 為何接下臺北申辦2016世界設計之都的競標影片?
「因為每次去看電影,心情都很不好,公部門的廣告都是政府花錢做,總之我看了不是很舒服(欲言又止),我就想如果我能夠用影像給城市一點幫助,多一點設計美感,只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多行政流程,看來之後如果要接,要過一陣子。」
陳奕仁透露過程超級痛苦,但他不覺得我們的城市與國家,像民粹氛圍下批評的如此糟糕,所以想適度的將國家城市的優點,用影像表現出來,他頻頻問我們,你看了是否感動,看得出來,這是他最在意的。
Q . 「原創」對你而言,是必然條件?
「我追求的不是全新的東西,其實沒有什麼所謂的原創,影像已經被發展一百多年了,要找到全新的概念不太可能,我追求的是新的組合,因為組合可以多變,組合不一樣比較好玩,沒有任何創作可以有全新的,難度很高,拍到全新的又怎樣,讓觀眾感動比較重要。要回到故事本身跟影像的本質上面,這是我的努力目標。」
只要有工作,陳奕仁會戴上滿手戒指,都是特別訂製的,大而張揚的款式他擁有二三十個,上工就要戴,意義如同盔甲,每天配戴的組合都不一樣,這就如同他的作品,每一支都是組合上的重新詮釋,跨界合作對他而言,從來都不需要跨過什麼障礙。
Q . 如果有人想挑戰你提出的創意?
「那他得要試試看!如果他有辦法贏我的話,我就聽他的,可是他得試試看,因為沒那麼容易」(挑起勝負慾)。
Q . 如果人生是一部電影,最想演出什麼角色?
「韓索羅(星際大戰角色)!他是我人生的準則,『瀟灑幽默、放蕩不羈』,我人生沒有什麼大志,就 I am solo!」
重擊有 Podcast 囉!歡迎到各大平台搜尋「娛樂重擊」並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