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涼的平日下午,我們走進光點華山咖啡館,黃健瑋剛結束上一場訪問,好整以暇坐在位子上。他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有些兇狠、帶點殺氣,其實本人幽默風趣,沒幾句便逗得我們開懷大笑。
他長得很有型,很有性格的型。戲劇科班出身,不走偶像路線,他的表演就是吸睛點,演技實力有目共睹。2001年憑著電影《石碇的夏天》獲得台北電影節新演員獎,2009年的《陽陽》則讓他入圍金馬獎最佳男配角。他在《海巡尖兵》裡演活了令人恨得牙癢癢的海巡一兵,在李安的《少年Pi的奇幻漂流》裡嘎上船員一角,在《白米炸彈客》精采詮釋主角楊儒門。除了電影,如果你仔細留意,很多知名的電視劇和舞台劇他都不曾缺席。
承襲之前高口碑的《含苞欲墜的每一天》,近期他在《麻醉風暴》裡飾演麻醉科蕭醫師,寫實的表現引發觀眾熱烈討論,連同樣是麻醉醫師的侯文詠都表示讚賞。即便如此,這一路走來,外界對於黃健瑋的形象仍有些模糊,很難定義他是個什麼樣的演員⋯⋯
你一開始是怎麼走上演戲這條路?
黃健瑋(以下簡稱黃):老實說,因為我高三都沒在念書,數學太爛了,那時候去輔導室看到一張國立藝術學院的就學資料,發現不用採計數學成績,正合我意!加上對這方面也有點興趣,就這樣誤打誤撞考上了。進去之後上了表演課,意外發現自己這方面的成績蠻好的,又受到了一些讚許,就開始演戲了。
其實以我的狀態來講,我不太能挑戲,別人找我演就演。通常會找我演的戲,就表示這個角色適合我,而不是說這個角色找「黃健瑋」來演一定會賣,市場對我的需求量是有限的。但會來找我的角色通常有一定難度,比方說有戲劇張力、比較曲折。
你說市場對你的需求有限,台灣戲劇圈普遍愛用哪種類型的男演員?
黃:妳可以先問問看妳自己喜歡看哪一類的啊(笑)。我覺得一般來說會喜歡比較有親和力,比較沒有侵略性跟威脅性的人吧,看了就很舒服,像張孝全那樣。我覺得鳳小岳太帥了,個性跟長相都很迷人,跟孝全是不同類型。台灣拍戲必須顧及市場需求啊,觀眾喜歡什麼樣的人就用什麼樣的人,年輕的、帥的,不然就是可愛的吧!
那你覺得自己屬於哪一種類型的演員?
黃:我喔,當然不會是可愛的那種啊(大笑),可以說是全方位型嗎?
我覺得類型是在剪接、音樂、導演拍攝風格和劇本裡,對我來說,表演是沒有類型的。如果硬要說,我應該是「很難搞的型」,因為我面對工作的態度太任性,對自我的要求會擴散出去,造成別人的困擾。我大概是出了名的難搞,這部份真的要想辦法調整。(一旁陪同的蕭力修導演忍不住插嘴:「他是很好用的那種類型,會製造問題,但是也會自己解決問題。」)
有沒有演過哪一個角色是真的非常貼近你自己?
黃:我這個人有很多種面相耶,一方面很嚴謹、很固執、很會要求自己,但另一方面又蠻女性化的,比較陰柔,我在家裡很囉哩囉嗦,在《妹妹》裡面演的「三米」這角色就蠻像我。一般人對我的評語是「很瘋狂」,在《麻醉風暴》裡還給我取了一個名字叫「瘋狗醫生(台語)」。
所以《麻醉風暴》的蕭醫師這個角色到底想表達什麼呢?
黃:蕭醫師就是掙扎著想要拿回他跟這個社會的連結,向自己證明也向別人證明他是個夠好、值得被愛的人。我加了很多自己的詮釋,劇本裡沒有寫出來的部分我會替他設計,像是家庭環境和成長背景之類的。整個戲的主行動在他身上,導演跟我一起建構出各種背後的原因,慷仁幫我建立角色外在連結,瑋甯則幫助我建立內在情感的部份。
這部戲想說的是人如何面對自己,不逃避、不掩飾,這需要非常大的勇氣,我覺得這齣戲藉由這個角色告訴觀眾那個找回自己勇氣的過程。
拍《麻醉風暴》時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故事?
黃:當初蕭醫師這個角色是找吳中天來演,因為我跟中天很要好,有次去找他,就給我看了這個劇本,當時一看我就很想演。結果隔幾天我就接到電話了,要找我演慷仁的角色。後來中天不能演,我又極力爭取,他們就把我調去演主角,然後讓慷仁進來。我跟慷仁本來完全不熟,演了這部戲之後變成很好的朋友。導演說他需要一個有寫實感的演員,我的表演可以讓戲有寫實感,雖然市場比較喜歡粉嫩的演員,他還是堅持用我。
這齣戲讓我覺得很過癮的是,男女主角談的是成人的戀愛,這是在台灣的電視劇比較少看到的成人關係。所謂的成人關係是不問你愛不愛我,而是觀察對方時評斷自己是否值得被愛;從對方身上找回自己,也從自己身上找到自我肯定。我和瑋甯的角色彼此間真的是非常迂迴的愛,愛吃裝小心(台語)。
喔對了,蕭醫師有個很重要的主行動是「道歉」,找出真正做錯什麼然後道歉,這也是我從這個角色身上學到的。除了這些,這部戲對於寫實細節的要求完全不能放鬆,任何一個醫療細節、講的話、執行的動作、選擇的劑量,通通都要很精準。我們的目的是讓實際的醫療從業人員看到這齣戲時都會感到認同,所以花很多時間跟精力在處理這個部分,說穿了就是向醫療從業人員致敬。一般人很難想像醫療人員真正的煎熬和壓力,在整齣戲裡我們透露了蠻多這樣的訊息。
最後,想問你一個老掉牙的問題,之後想挑戰哪一種戲路跟角色?
黃:哈,每次有人問我這個都想回答不一樣的欸!
我現在蠻想演民初那種左派的作家或畫家,一邊搞創作一邊搞政治,因為那個時代對生跟死的態度跟現在不一樣。我也想演外星人,在地球生活的外星人,不是都教授那一型的喔,是真的外星人(做出猙獰的表情),我從來沒幻想過要走偶像型路線(笑),你看,我臉上有傷口。所以拜託待會拍照的時候幫忙避開一下,拍帥一點啦~我有蠻多想挑戰的角色,女兒會看我演戲,她以後可以從我的表演拼湊出她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活著的樣貌就是給她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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