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全世界最有名的通俗影視兒童兼藝術片大導,昆汀塔倫提諾向來以透過通俗濾鏡觀看並解構現實和類型為人所知,而做為其退休(至於是真的退休或索德柏式長假則不得而知)前倒數第二部/最後一部電影,《從前,有個好萊塢》將目光轉向電影工業的亮麗與辛酸,讓各式各樣昆汀熱愛的通俗文化符號輪番上場,似乎是再合理也不過的事情。
雖說宣傳上,本片強調的是曼森家族的出現,以及嬉皮好萊塢時代的終結,但《從前,有個好萊塢》更像是用昆汀的視角,拍攝一部《日以做夜》之類,論電影看電影愛電影的電影。若說《決殺令》或《惡棍特工》讓昆汀更進一步,從過往打破敘事規則,進展至用後設或時空錯亂的方式,改寫歷史發展,《從前,有個好萊塢》直接讓導演在過往時代的榮光中流連忘返,與其強調「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也只有像昆汀這樣的導演,可以任性地讓時空停止,配著「California Dreaming」的歌聲,永永遠遠沉浸在夕陽裡。
「任性」肯定是討論《從前,有個好萊塢》時的重心。無論製作上巧奪天工的時空重現、勞勃李察遜懷舊的攝影,乃至各式各樣的戲中戲、劇中劇(電視可能是全片最重要的物件/符號),以及五花八門的經典名曲,昆汀將所有的回憶用栩栩如生的方式呈現在大銀幕上,當片中莎朗蒂看著電影裡頭自己的身影,那份感動與錯愕,相信也是昆汀對於電影的力量的最佳想法。
然而同時,昆汀對於(過去的)電影和好萊塢的愛已經到了耽溺的程度。《從前,有個好萊塢》無疑是一部嚴重過長的電影,兩個半小時有時像是一個用陌生語言訴說的深度笑話,聽得懂的人笑得樂不可支,但多數人應該是一頭霧水。就像片中大量的女性腳掌特寫,許多時候故事的存在更像是滿足導演對於某個瞬間的渴望,不求捕捉時代精神–甚至可以說,時代精神從來都不是本片存在的目的–能夠漫步在裡頭已經讓人心滿意足。昆汀不是沒有意識到自己創作後期的陷溺,甚至假角色的中年危機,某種程度上幽了自己一默,只是一言以蔽之,有才就是任性。李奧納多狄卡皮歐與布萊德彼特都交出了自然溫暖的演出(雖說前者演出那個時代的明星似乎有些牽強),只是就算有兩位當今世上最具知名的票房明星,本片的金字招牌,依舊只是昆汀的名字,以及「好萊塢」三個字。
可以說,包含電影的英文片名(重點放在從前從前… 的弦外之音)、最後半個小時的發展,或者片尾字幕裡的彩蛋,《從前,有個好萊塢》裡的懷舊與美好,說穿了不過就是─借用《枯木城》對於歷史的形容─一個約定俗成的謊言,理解又不忍戳破,夢幻而不切實際,明知耽溺仍讓人流連忘返。而若說一切的理想不過只是烏托邦或好萊塢,又有什麼比好萊塢這樣的造夢工廠更烏托邦、更海市蜃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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