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保溫冰
誰將拿獎？誰該拿獎？誰又是心頭愛？金球獎剛頒完， 眼看奧斯卡入圍名單下旬又將揭曉， 本屆奧斯卡影帝獎項讓天下影迷深陷兩難──兩大種子選手《 最黑暗的時刻》蓋瑞歐德曼是被奧斯卡忽視多年的英國老將， 再不給太殘忍，偏偏《以你的名字呼喚我》新秀堤摩西的可遇不可求 ，又是擺在眼前的清新美好。
描述邱吉爾二戰期間腹背受敵，面對重大決策之考驗的《 最黑暗的時刻》是瞄準影帝小金人而來傳記標準款，近年柴契爾、 林肯、喬治六世一字排開，這類傳記領袖角色， 一直都是奧斯卡心頭愛。這位資深老將也不負眾望， 第一場床上早餐戲便先聲奪人，充分展示英國演員的全能特性， 眉宇、手姿、腔調，無一處不物盡其用。蓋瑞歐德曼鋪天蓋地的「展覽」 讓人想起前幾年聚焦另一英國首相的奧斯卡封后作《鐵娘子： 堅固柔情》。
《最黑暗的時刻》也讓我想到另一奧斯卡等級的演出：《 沉默的羔羊》茱蒂福斯特。兩角都以「焦慮中力求鎮定」 為表演火力。FBI 探員克蕾莉絲的焦慮緣於遠因， 邱吉爾則屬近因，這類角色注定要拿忐忑來跟沉著賽跑── 茱蒂福斯特演技除細致外，邏輯性也強，張力總緊扣於情節上；蓋瑞則顯得現打現收，浮躁得觀眾難去揣摩前線戰場， 或許他就是一幅戰場。為避免出戲，我常要告訴自己「 邱吉爾本人就是這樣」，以合理化蓋瑞「使力部位」 過度重覆的干擾──說穿了，「演滿」這檔事不是錯， 癥結在部分配件的功能不明，徒增負載， 導演喬萊特也實在拍得不高明， 蓋瑞再賣力也沒能承繼邱吉爾擺平全局的智慧。
相較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 飾演同志少年情竇初開的堤摩西柴樂梅德，其表演我就覺得「 沒什麼好解析的」，如果蓋瑞歐德曼是市售保養品，富含合成物， 堤摩西就是山上的藥草待人摘採，他的存在就是一個詞， 為著一個目的。
這是個要用毛細孔去感受的表演，沒有多餘手勢、眼神，有的是青春 無敵的清澈流瀉，貼近你我年少，卻又獨一無二，無須特意解析， 你只會想用詩詞、日記的口吻去聊他。就算把泰希內的《野戀》 挖出來，你也難逐一對比演員間的技巧。我甚至覺得這不是那種練得 出來的精湛，連拿同志角色優勢來歸結其奪獎情勢都對他不公平。我 也不認為導演日後啟動續集，有望護送堤摩西重返獎季舞台， 想起光影大師李屏賓一句話：「過了這個村子，就沒有這個店。」一 朵雲、一片落葉，過了就過了。
老將對上新秀，《最黑暗的時刻》場場祭出瞠目結舌的爆裂奇觀， 戲罷想想蓋瑞歐德曼懾人氣勢屬意料之內；反觀，堤摩西戲內「 意外」成分不高，離場餘韻倒也不絕， 教你我驚覺這位新秀的強大氣場──蓋瑞是揮汗領跑的大隊長， 堤摩西則混在隊伍裡對你偷眨眼睛，一個急促，一個永恆。
前哨大站金球獎已揭曉，哪位較有機會奪下奧斯卡影帝， 答案呼之欲出，唯一變數是《最黑暗的時刻》影片聲勢沒能跟演技連 成一線，按近年奧斯卡給獎模式， 未入圍最佳影片的電影想搶男主角獎，阻力不低。無論如何，比起傳 記演技每隔幾年就來轟炸我們一次， 堤摩西詮釋的艾里歐卻是七十年難得一見的哈雷彗星，可一難再， 即便屆時落馬，也會像個微笑的缺憾。
作者介紹：保溫冰，影評人、寫作講師、人氣臉書社團「 奧斯卡坎城柏林威尼斯都可以」版主。曾獲梁實秋文學獎、 聯合報文學獎……。著有《嗑瓜聲，飛過我們家》、《怪咖影評： 保溫冰犀利告白按讚100》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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