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年,林書宇的妻子過世,這件事讓他沉潛許久,最終在今年交出了《百日告別》。細數林書宇歷年作品,除了《星空》改編自幾米繪本外,《海巡尖兵》與《九降風》都是從自身經驗出發的劇本,這兩部雖然沒有《星空》那樣延續文本的想像力,卻多了一份更真實的情感與認同,《百日告別》也是。
台灣人對於死亡與喪葬一事歷來避而不談,但林書宇經歷了這一切,他知道喪偶假只有七天,但卻好奇第八天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好去面對其他人了嗎?還是只能當作遺忘或不存在?接下來該怎麼過生活?要怎麼才能真正說再見?《百日告別》正是他面對這些疑問中最真實的寫照,他希望與更多人分享,也鼓勵大家能夠更勇敢去面對「失去」這件事。
本次採訪選擇從「選角」切入其來有自,印象中的林書宇很敢用新演員,像《九降風》就採用了鳳小岳、王柏傑、張捷、紀培慧、初家晴等,而這些演員也變成台灣現今新生代演員的中堅力量;在《星空》中,他也用林暉閔與徐嬌搭配,這樣的組合頓時讓人目光一亮,而《百日告別》中除了石頭外,其餘都是很有經驗的演員,甚至林嘉欣還是影后,不禁讓人好奇林書宇的這次選角設定是什麼?
◎ 導演在《百日告別》中的選角很像《星空》,由一位資深演員配合一位素人,林嘉欣之於石頭,就像徐嬌之於林暉閔,但我好奇的是,為什麼素人會挑選知名度甚高的石頭?以及女主角是重新復出的林嘉欣呢?
《百日告別》是成人的故事,一開始選角就知道不是要找大男孩或大女孩,台灣很多演員因為劇本或是環境需求,即使三十多歲了都很像大男孩或大女孩,不是他們不好,只是我想要找一個男人或女人。朝這方面想,石頭因為在《星空》合作過(飾演導師),他具備一種堅硬、等待爆發的強烈性格,讓我在寫這角色時一直想到他,這性格在他身為歌手或音樂人時不常看到,但我想把它呈現出來給觀眾。
至於嘉欣,因為女主角台詞不多,需要一個本身存在就帶有很多戲的女演員,除了演出經驗豐富外還要懂得收放。至於為什麼把兩人配在一起?這是直覺,我覺得我還蠻會選角的(笑),經常會覺得某個人絕對適合這角色,我看到了別人不一定看到的東西,而我也想讓這些演員證明給大家看:其實你們沒想到他也可以這樣。
當初決定是石頭與嘉欣時,一點都不擔心兩位演出經驗差很多的人放一起會不會違和,這可能是《星空》經驗的影響,當年的暉閔與徐嬌可以在對方身上看到各自的好處進而互相感染,在嘉欣與石頭身上我也看到了這種互補性。
◎ 當初《九降風》是刻意栽培素人嗎?
九降風因為拍高中生,我想追求真實性,當時線上較知名的演員年紀都不符合,所以才從素人中挑選,當然演員本身的影像魅力也一定會考量,這會適當減輕觀眾負擔,讓他們能更接近這些角色。《百日告別》的題材比較冷門,大家不易接近,我需要知名度、具影像魅力的人拉觀眾進戲院,這方面石頭與嘉欣都很適合。
◎ 素人選角時間會相對比較長?
素人要尋找很久,但知名演員我也會考量很久,通常我會跟排列組合一樣,思考整體演員是不是同個世界的人,這是導演的工作,只要我下定決心,接下來就很快。在我的電影中演員最重要,只要選好角色,某種程度上電影已成形一半,再搭配上好的團隊,後面就容易多了。
◎ 石頭一個人面對這樣的劇本,必須很沈溺於這個角色,才能演出深陷其中再慢慢走出悲痛的狀態,導演在過程中,給予過什麼樣的協助?
為了營造電影感,劇本不會完全依照真實事件來寫,許多內容必須重新發想與編寫,我只能協助他了解角色當下的情緒,像頭七夜當天我其實沒有喝個爛醉打電話罵人,但我會把當時的感受形容給石頭,讓他能進入情緒演好這個橋段。
另外,我也會盡量安排真實的環境給演員,例如石頭與妻子柯佳嬿之間的戲,其實是不斷穿插的回憶,為了讓石頭方便演出,我會先幫他製造記憶,讓他們兩個一起生活,熟悉彼此身份,這些片段石頭接下來就能自由運用,也能讓我捕捉他們在當下的真實。
◎ 李千娜與張書豪的角色很有趣,一個是女主角的妹妹,擔任陪伴的角色,但自己也有一個小孩要養,而張書豪大概是男方家庭中與女主角接觸最多的人,兩個人都對女主角走出傷痛有些許幫助,導演當初怎麼設定這兩個角色?
最早劇本中的妹妹沒有小孩,但選擇千娜以後,知道她是媽媽,覺得這樣的身分還不錯,才把小孩加進去;後來我意識到有好幾位演員已經是父母親(林嘉欣、李千娜、石頭、蔡亘晏),這件事讓我特別開心,當你必須為另一個生命負責時,必然會使人成長,這群演員也體現了我最早對《百日告別》的設定:這是一部成人的故事。
至於張書豪,因為弟弟的戲不多,我只需要一個很有感染力的男演員來詮釋,就選中了他。我覺得旁人的安慰、陪伴,對女主角來說非常重要,這兩位試圖用他們的方式給女主角一個最適當的慰藉。
◎ 最近看了不少討論,內容關於《九降風》上映時間落在《海角七號》之前,造成當時的票房不夠亮眼,若是在海角後上映或是今天重上映,票房一定不只那樣,關於這點,導演怎麼看?
這幾年我感受到《九降風》對某一代的年輕人有些影響,在他們心中這部片是有地位的,這讓我非常開心。
老實說,我不覺得可惜,雖然聽了很這類討論,但我覺得這都是緣分和命運,像《藍色大門》、《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我的少女時代》等等,都是選擇從愛情切入青少年的生活,但《九降風》卻是從友情切入,這個角度能得到觀眾共鳴讓我感到很幸運。
我並不覺得《九降風》有多新或多特別,台灣校園片早在林清介導演時代就已存在,若認真去看那些片,會發現它們不是有偶像劇情節,同時還以兼具戲劇性與真實性的手法,去處理青少年間的成長與情感;也因此,我並沒有再多想這些事,而是持續創作,希望每一部作品都比前一部更進步。
◎ 最近台灣談了許多類型電影的發展,導演未來會朝這方面發展嗎?或者跟我們分享一下未來的創作計畫。
從《星空》開始的創作已經不是從我的個人經驗出發,當時是計畫嘗試更多不同類型的電影,但因為 2012 年太太離開後,我檢視一下我的狀態,發現我必須先把這部片拍出來才能繼續創作,因此才回到個人經驗完成《百日告別》。在拍攝過程中我感受到,寫的時候雖然是自己的故事,但拍的時候卻乘載許多人對於失去的想法,所以對我來說,這是一部提供給我們身處的社會一種能更好去面對、觀看、直視所謂的失去或死亡,同時並得到療癒的電影。
延伸閱讀:
專訪/《百日告別》石頭:正因為面對死亡,才能面對活著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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