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馬成驚馬?看獎後盤點爭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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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 52 已圓滿落幕,相較於去年台灣電影只得兩獎的慘狀,今年台灣電影靠著《刺客聶隱娘》、醉 · 生夢死幾乎大獲全勝,照理說是豐收而歡欣鼓舞的一年。然而奇妙的是,台灣少得獎被批「胳臂向外彎」,今年台灣多得獎沒想到一樣被批(也一樣又掀起支持與反對兩造論戰),究竟每年金馬成為驚馬,背後真有那麼多可以罵的點嗎?

從被懲罰/獎勵的台語電影來看 是否真已除魅?

悲情城市

金馬獎也曾有台語電影獲獎,如早期侯孝賢的《悲情城市》。

除了上篇的兩個問題,其實還有其三:如果金馬獎就是鐵了心要走藝術影展/電影獎路線,它還有沒有定位上的其他陷阱/問題?剛才已經回答過國族那一題,以及台灣缺乏多元電影獎的問題,現在則該輪到來檢視最「不能說的秘密」了:當年金馬獎背後獎掖外省天龍人國語文化的優勢,是否還延續至今?

就台灣新電影在金馬獎攻城掠地的戰績來看,似乎毫無疑問的即使講台語,只要拍得好一樣可以閃閃發亮,除了侯孝賢的《悲情城市》等片,王童吳念真等人的作品也都被肯定過,不是已經證明語言不再是個問題了嗎?

然而如果我們扣除掉在藝術電影圈幾乎被封為神聖不可侵犯的台灣新電影前輩(他們是真的都很了不起,他們得到的尊敬都不是浪得虛名)後,我們再重新來檢視,也許會看到不一樣的「現實」。

跟國語文化強調的藝術品味路線不同,台語電影有其強大的群眾脈絡與親民性格,那是文化遺產,也是草根生活。不管有沒有藝術成就,台語商業片就是跟台語片有類似的親民血統與娛樂性,從《海角七號》到《鐵獅玉玲瓏》,即使光譜有別,但都還是具有那分逗觀眾開心、讓觀眾覺得好看的努力的。

豬哥亮

豬哥亮近幾年多部台語賀歲片的電影成績,票房大好但始終跟金馬獎沾不上邊!

不過看看這幾年的台語商業電影,就會發現不但豬哥亮一直被排除在外──即使今年的《大囍臨門》絕對沒有比《風中家族》差,連向來討厭豬哥亮電影的 PTT 鄉民都不得不承認其實《大囍臨門》至少是還可以的電影,就是金馬評審仍然不承認,直接照樣在初選刷掉。具有台語血統而能在金馬真有斬獲的《海角七號》或《艋舺》,要不是師承台灣新電影,就是製片跟導演根本外省掛。就拿鄭文堂導演來說,他的《眼淚》和《菜鳥》其實都拍得很不錯,尤其藝術成就也高 ,但金馬能見度卻非常偏低──請不要再拿台語電影自己拍得不好,當然就不會入圍金馬來說服我,因為《眼淚》至少比《青田街一號》好太多了。

有趣的是,不少片雖然過了所謂的「初選」,因為品質不優最後還是一項入圍也沒有,跟沒過初選的片也是一樣下場──那麼每年有個「初選」的意義究竟何在?很少電影獎會有初選門檻,因為如果片子真的爛它自然不會出現在最後入圍名單上,當然可以說這是因為金馬同時也辦影展所以形成的習慣(影展就是會有入選和不入選的差異),但每年公布金馬初選落選名單時,卻更像要明確宣示「金馬獎跟這些『壞品味』是完全沒關係喔」的自我標榜作用—而一個真正有自信的獎,其實是無須自我標榜的。

未來,持續進行中

當然,金馬獎畢竟已經解嚴,對於台語發音的電影即使還有似有若無的排斥,一旦出現像《醉 · 生夢死》這樣一部藝術成就價值極高的電影,台味和台語都不再是問題,它仍然可以風光拿獎。

而從今年的金馬入圍分布和近年的奧斯卡走向看來,其實金馬和奧斯卡也未必如論者所言,已經出現絕對性的差異。金馬今年讓優秀的商業片入圍多項技術獎,如《捉妖記》、《智取威虎山》都是例子,只是重要大獎還是保留給具有藝術成就的片子。而事實上,這幾年奧斯卡也被批評每年的最佳影片,票房愈來愈低,上一次有商業大片得獎已經是《魔戒三》的事了。回顧近年奧斯卡最佳影片的票房,《自由之心》或《鳥人》儼然是小眾藝術片票房,就算是近年相對賣得最好的《亞果出任務》,票房不要說拿來跟《魔戒》相比,就算跟去年入圍最佳影片而最後落馬的《美國狙擊手》相較,商業性質都難以相提並論。

而奧斯卡這幾年會出現傾向「票房少」的走向,有可能反映美國整體電影市場正漸漸往商業鉅片與小而美藝術片兩極化方向走,愈來愈少兼具商業與藝術的作品,因此即使是由多數人投票決定的奧斯卡,入圍多項的好評佳片也漸漸偏向有商業價值的藝術片,而不是真正的商業鉅片。

亞果出任務

《亞果出任務》為近十年得到奧斯卡最佳影片中票房最好的一部。

就這個角度來看,金馬獎這幾年的入圍與給獎,不見得是有意向藝術片傾斜,可能只是在近年電影發展潮流之下的自然結果──因為愈來愈少商業片在意拍攝成就,愈來愈多商業片只純然在意票房──而且不要忘了,2011 年的金馬最佳影片還是頒給了《賽德克巴萊》,正好證明金馬並沒有排斥兼具藝術成就的商業片。如此來看,即使 2015 年榮獲金馬多項大獎的兩部電影都是偏藝術口味,那也只能說明 2015 年是個藝術片豐收年,接連幾年就真的沒有什麼成就非凡的商業片值得鼓勵,而不見得代表金馬未來每年都只剩下藝術片可以揚威。更何況只因為接連兩、三年有優秀的藝術片得獎,就認定金馬偏藝術,完全是無視本來每年就會有不同優秀影片的可能性。就像今年《刺客聶隱娘》壓過《醉 · 生夢死》,但我絕對不認為這跟語言歧視或張作驥入獄有任何關係,純粹就是《刺客聶隱娘》成就真的高過《醉 · 生夢死》,它不需要做太多政治或社會層面的解讀──除非未來真的有五年、十年每次在頂尖對決都是國語片莫名贏過台語片,而且在成就上的高低有所爭議,那也許才有必要坐下來檢討。

所以,金馬獎的品味趨向不見得是個問題,甚至可能是假議題。倒是初選制度和始終沒有「輪替」的外省優勢評審團結構,應該已經到了該慎重考慮革新的時候,才能讓金馬的聲音更加多元,進一步除去威權時代殘留下來的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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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成驚馬?看獎後盤點爭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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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唸過台大外文、台大台文,都成了逃兵,現為自由寫手,從企劃編劇、影劇評論到採訪紀錄,只要是喜歡的東西無一不能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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